一開始吆喝聲, 湮滅在其他的叫賣聲裡，實在不起眼，位置還不好找。
眾人隻當沒聽見的，不過等聽見說能品嘗, 過來買菜的人就有些心動。
第一個過來的是一個圓胖的年輕嫂子, 剛一走到這附近, 就聞到一股很鮮香的魚丸味，當即動了些心思。
蘭嫂子家裡兒子剛三歲, 正是調皮的年紀，誰說都不聽, 唯獨對吃的有些愛, 但他不僅挑嘴，還喜新厭舊, 最近這段時間苦夏剛過，吃的東西運不過來，賣的人少。
她兒子都瘦了！
她每天都過來這集市上，想多買點兒子愛吃的, 好讓他長長肉。
因此蘭嫂子聽見這魚丸的叫賣聲有些陌生，不是經常賣的那兩家，便往這裡看了看。
卻見叫賣的和賣東西的不是一人。
她有些好奇的過去，便更加意外了, 這簍子上還貼了一張紙條，寫了字。
蘭嫂子其實不認字, 在這個時候, 讀書太貴, 一般人都讀不起, 更彆提女孩子, 絕大多數都沒機會進入學堂，但就看著上麵還算工整的字跡，她心中就稍微多了一點敬畏，想著隻要不是太貴，都能接受。
“小姑娘，你這怎麼賣？”蘭嫂子問了一句。
終於有真正的第一位客人，青璃立馬笑吟吟道：“一文錢一顆，可以嘗嘗。”
她直接拿起一顆，切成四瓣，用簽子插著遞給她：“你試試看，要是喜歡，可以多買點。”
蘭嫂子有些意外，真能品嘗？
她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有些猶豫，不過東西到了麵前，看著被切開的魚丸裡麵也是白白嫩嫩、還有一點生薑末和蔥段，魚肉的鮮香也在靠近時，迅速俘虜了她的嗅覺。
她完全無法拒絕，非常順利就伸手過去了。
再一眨眼，蘭嫂子嘴裡已經有了魚丸，雖然是涼的，但味道卻依舊好吃，半點不腥，反而有種極其鮮美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那魚肉，多的入嘴就能感受的出來。
蘭嫂子咀嚼了兩下，喉嚨一動，便將那魚丸給吞下去了。
她驚訝道：“這魚丸真好吃，怎麼做的？！！”
青璃笑道：“自然是有秘方了。”
蘭嫂子莞爾，爽快的說：“好吃，貴是貴了點，但值，給我……二十顆。”
“好勒，嫂子您稍等。”青璃喜笑顏開，動作麻利的將東西遞過去，全程也沒用手碰一下魚丸。
這樣反而越發讓蘭嫂子有好感。
賣這個的，大多數都是大男人，不太注意這個，有時候一些細膩的女人看了，就會覺得不舒服，回去還得洗一下，蘭嫂子就是這樣，不過這個看著應該是不用洗了。
東西很好吃，她自己拿著四根簽子都有些忍不住，等付了錢，便率先咬了一顆吃，味道還是和剛剛一樣，甚至伴隨著這簽子上散發的濃鬱香味，她覺得更好吃了！
要是這個回去做湯，保證兒子能吃一大碗飯！
*
二十文到手，青璃放入錢袋，眼眸就彎起來了。
有了第一個客人，自然第二個客人也來了。
兩個老太太結伴過來，聽說這裡能品嘗再買，立馬要求品嘗。
青璃一人給了一塊魚丸：“嘗嘗看，如果喜歡的話，可以多買一點呀。”
“好吃！”一個老太太滿意的點頭。
另一個忙用胳膊撞了撞她，板著臉，暗示她彆說好話，然後這才說：“也就一般，大家不都這個味嗎？你這一文錢一顆，太貴了！便宜點咯。”
青璃笑著搖頭：“抱歉，不能便宜。”
老太太眉頭緊皺，就要挑刺。
這時另一個小廝模樣的白淨少年過來：“老板，你這魚丸怎麼賣？”
“一文錢一顆。”青璃回，將剩下的一瓣遞過去：“可以品嘗一下，直接吃，做好之後就沒直接用手碰了，很乾淨。”
少年接過，嗅了嗅，然後點點頭，這才開始吃。
那個老太太還在試圖講價：“老板，你賣這麼貴能賣出去多少啊？便宜點，我給你介紹客戶。”
少年忽然出聲：“給我五十顆。”
老太太臉一垮，瞪著他。
少年目不斜視：“我家少爺聞到這魚丸的味道，讓我過來買的，趕緊裝。”
“好，你稍等。”青璃點頭，但看著簽子有些遲疑：“我這是用簽子裝的，有些多，你方便拿嗎？”
“……我給你油紙袋。”少年說完，人跑了。
老太太本來在一旁黑著臉撇嘴，一見這情況，趕緊說：“小姑娘，我跟你說，他肯定是不要了，你這賣不出去的，還是便宜賣給我，一文錢兩顆怎麼樣……”
她旁邊最開始說好吃的老太太有些羞赧，拉了拉身邊好友的袖子，卻被按住，她急了：“其實真的挺好吃的。”
“你傻不傻！”老太太沒好氣回了一句，又理直氣壯的要求青璃減價。
青璃這回懶得說話了，直接低著頭，將一根比較粗的簽子從中間折了做成筷子。
然後靜靜地等著。
老太太說的都生氣了，就沒見過這沒冷酷的做生意人，當即轉身：“走，咱們走！”
一少年從她們身邊擦肩而過，將買來的油紙袋交給青璃：“油紙給你，那我多買點，八十個，多的油紙袋送給你了。”
“好的，多謝，馬上給你。”青璃笑著點頭，立馬用筷子夾丸子，數著給對方。
一共裝了四個油紙袋，對方全都抱在懷裡，給了錢笑嗬嗬的離開。
講價的老太太傻眼了，還真的有人買這麼多啊？
她還在猶豫，被她托著的老太太已經推開她走到青璃跟前：“丫頭，我要二十個！”
“好的。”二十個可以裝一個油紙袋，青璃就用油紙袋裝了遞給她。
那猶猶豫豫的老太太還站在旁邊，扣著錢袋舍不得。
倒不是沒錢，隻是窮慣了，如今雖然有點錢，也舍不得買貴一點的，看著一文錢一顆的魚丸，她心在疼。
另一個老太太無奈歎息，她知道好友的性子，也不嫌棄，隻是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就陪著她站著，反正今天天氣不錯，也不熱。
就在這時，又陸陸續續誘人過來買。
人都有從眾心理，原本一個人都沒有的攤子麵前，有了其他買東西的人，旁人一看，便覺得生意不錯，味道應該也好，便過來了。
靠近攤子，大家就能聞到那屬於魚丸的香味，大部分人都懶得品嘗，直接就買了，但也有要品嘗的。
青璃全程笑著，收錢結賬，十分利索。
魚丸不多，也就一百多點，因此賣了一會兒，竟然意外的賣完了！
“給我兩顆！”一直猶豫的老太太終於狠下心來買。
青璃看著空空如也的簍子：“不好意思，已經賣完了，可以明天再來。”
“這就賣完了？你裝得太少了吧？”老太太不高興的撇嘴，勾著腦袋去看，果然空的。
但那裝了魚丸的簍子裡香味卻格外濃鬱，她被這味道撲了一臉，起身時，腦袋都暈乎乎的。
青璃見人離開，便迅速收了簍子，跟身邊的嬸子道謝，頭也不回的離開。
老太太被這香味誘惑，想起之前品嘗時的那一小口，讒得口水都留下來了，氣急道：“怎麼這麼快就賣了？我應該早點買的。”
另一個老太太笑著遞過去一顆：“給你吃，明天那小老板應該還會過來，這回可彆再等了，信不信明天肯定賣的更好。”
老太太嘟嘟嘴，吃著嘴裡的魚丸，猶豫道：“要不你讓一點給我？”
“那不成，我兒子剛好今天走鏢回來，這得給他補身體的，爭取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分我一點咯。”老太太求道。
“不給！”
兩人說著笑著往回走，如同年輕時候那般。
*
青璃沒直接離開鎮子，而是去雜貨鋪買了一些東西，又去藥鋪買了點八角陳皮桂圓之類的，再去肉鋪買了點骨頭肉、五花肉，再詢問了鎮上的人家，買了幾隻小雞仔。
購物完畢，原本空下來的背簍再次裝滿。
剛剛飽了的口袋，也再一次空下來，隻剩下不到二十個銅幣。
錢是真不經用。
好在買了這麼多東西，明天又能換錢了，甚至能換更多。
青璃賣完魚丸也才卯時剛過，因此等回到家裡，也就辰時。
此時村子裡的人也出來活動，一些女人在撞見青璃時，紛紛嫌棄的避開。
就算有了她昨晚的威懾，該說閒話的還是說：“瞧這丫頭，居然還好意思到處走？我要是她，非得跳河自儘！”
“人家破鞋，人家在乎什麼？咱還是走遠點，哎喲喂，真的是傷眼睛……”
青璃懶得理會，直接進屋。
家裡還是和她走時一樣，安安靜靜，村子裡的人都已經到地裡做事了，他們家原本也要這樣的，隻是李氏出事，就沒人能做了。
葉青柏目光在她背後背簍上看了兩眼，察覺到魚丸已經不在了，明顯鬆了口氣，道：“我去地裡。”
家裡沒人他必須要留在這裡看著李氏，順便煎藥，但青璃回來了，他就主動出去做事。
青璃攔住他：“不用，你幫我再去削點簽子。”
葉青柏沉默著拿來一簍子簽子：“夠不夠？”
青璃：“……夠了，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去招娣嬸子那，看能不能將田租出去。”
葉青柏詫異的看著她。
青璃臉色不變：“魚丸都賣出去了，賺了一百多文，我買了一些食材，咱們可以繼續做生意，這個更賺錢。”
葉青柏看了眼李氏的房間。
青璃道：“我來解決。”
“嗯。”他點頭，目光落在那她那糊得臟兮兮的臉蛋上，猶豫了兩秒：“我能做什麼？”
青璃歪了歪腦袋：“去休息，今晚後半夜起來乾活就是了。”
“好。”葉青柏點頭，然後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該清洗的清洗，該整理的整理，完全用不上她。
見沒事，青璃也樂得輕鬆，去看李氏，剛一進去，便迎接了滿是期盼的目光：“魚丸賣了多少？”
青璃笑眯眯道：“都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