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荷跌坐在凳子上,神色恍惚。
楚靜姝見狀, 立刻上前, 擔憂道:“母親, 您怎麼了?”
王清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驚悸,道:“我沒事。”
隻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顫抖, 顯然看得出王清荷說的是謊話。
她轉頭看到楚靜姝眼底滿是憂心,她勉強笑道:“你不用擔心, 我真的沒事。”
楚靜姝一愣,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王清荷對她而言,確實是一個好母親, 她心底略有些遺憾, 她不止一次想過, 她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會活得多麼耀眼奪目,真正的讓人豔羨。
她俯身蹲下身子,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不甘, 隨即她將腦袋靠在王清荷的膝上,眼底的神情莫測, 飛快地劃過一抹狠毒。
真是可惜啊,她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若是她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王清荷掌摑楚妗的事情, 動靜鬨得不小,院子裡的人大多都知曉了。
二夫人柳氏在香房裡,帶了一絲感慨:“大嫂做的太過了些,姑娘家的臉哪是隨便可以打的,更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小姑娘年紀小,臉皮薄,唉……”
三夫人錢氏心底湧上擔憂,她想了想,站起身,“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妗兒,那一巴掌聲音可不小,臉應該也是腫了!”
她說完,揚聲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鬟,道:“我記得我行李裡麵好像帶了消腫的藥膏,你去找出來。”
錢氏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她喜歡楚妗,對她一見如故,仿佛相處了很多年一般,這才沒多久,心底其實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待。如今她被打了,她其實心底也是又心疼又埋怨。
王清荷好歹是世族大家的女兒,真正的名門閨秀,怎麼還比不上她一個商戶女明事理?
養女放在心窩窩裡疼,親生女兒倒是又打又罵。
以前她隻是心疼楚妗的遭遇,如今倒是連王清荷也一並埋怨上了。
丫鬟將藥膏找了出來,錢氏連忙接過去,起身欲走,柳氏拉住了她,笑道:“你是去二姑娘那裡?”
錢氏頷首,憂心道:“我給她送些藥膏,這出門在外的,指不定她那裡沒有藥膏,姑娘家臉上頂著傷,多少有些不好……”
柳氏丹鳳眼裡閃過一抹光,她也款款直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很擔心她。”
錢氏一愣,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柳氏,跟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於柳氏的為人怕是最清楚不過。
柳氏向來是無利不趕早,如今主動提出和她一起去看望楚妗,怕是想要在她麵前混個臉熟吧?畢竟楚妗的身份大變,未來的太子妃,多走動走動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柳氏心裡的確是有這個打算,老夫人膝下二子一女,女兒嫁了出去,就剩下楚江濤和楚江清楚江清兩個兒子在身邊。
楚江濤為嫡為長,承了爵位,楚江清便隻能在朝中謀了一個清閒的職位,這番對比下,又加上老人家總是偏疼小的,老夫人對待二房向來是放在心尖尖裡,好什麼好東西都往二房送。
二房這些年靠著老夫人在府裡過得可是順風順水,舒心得很。但是老夫人年紀大了,總有一天不能再庇護他們。更何況,老夫人一去,大房三房早就對二房很是不滿,這家肯定是要分的,柳氏習慣了錦衣玉食,若是一下子被打回去,讓她縮衣減食,她怕是要瘋了。
好在這定國公府的幾位姑娘都爭氣,大小姐是未來的寧王妃,二小姐更是個有大造化的,哎喲,直接成了太子妃,太子殿下瞧著那儲君之位坐的穩穩地,毫無意外是下一任皇上,太子妃也不就是皇後了嗎?
俗話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二小姐成了皇後,到時候他們這些做叔叔嬸嬸的,還不得跟著沾光?
更幸運的是,這二小姐的生母是個拎不清的,要她說,她要是有個可以當皇後的女兒,她不得天天供著,燒高香喲!
以前楚妗天天縮在長樂苑裡學習禮儀,出門也身邊跟著那幾尊大佛,讓她怵得慌,也就沒機會討好巴結她。如今好了,兩人決裂,楚妗心裡怕是不好受,而且那幾位女官也沒有跟在一旁,這是個好機會啊!
她前去安慰一番,獻獻殷勤,這雪中送炭的舉動,定能讓楚妗心裡感激。
錢氏無奈地看了柳氏一眼,心裡想著,這柳氏不達目的定不會善罷甘休,還不如讓她跟著去,她在一旁看著,也能讓幫著楚妗應付她。
於是兩人各懷心事的去了東邊的香房,那裡是府裡的小輩住的屋子。
楚懷璟是世子,是那一排屋子中最寬敞的那間,寺裡的香房布置的差不多,都是牆壁上大大的“禪”字,一個蒲團,桌椅和床。
她們去的時候,楚懷璟與楚妗正坐在桌旁上藥,旁邊還站著一個凶神惡煞的侍衛。
柳氏不認識,倒是錢氏多看了兩眼,這麵容好像有些熟悉,似曾相識。
楚妗無奈的說道:“長劍,你退下吧,我沒事!”
長劍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恕難從命,殿下說了,讓屬下時刻跟在您身邊保護您,方才您被打了,屬下未能及時攔下來,已經是失職。此時若是再離開,讓您有些微閃失,屬下怕是要提頭去見殿下了!還望小姐見諒!”
錢氏恍然,原來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以前她去長樂苑的時候偶然遇見過,怪不得她說這麼眼熟呢。
楚妗瞥了一眼他,見他固執地站在一旁,打定主意是不走了,她隻好無奈的收回目光。
隨即她就看到門外的錢氏二人,楚妗一愣,隨即笑著道:“三嬸,您來了怎麼不進來?”
錢氏眼底閃過一抹心疼,好好的臉上紅腫一片,看著都疼,偏偏她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笑臉迎人。
她走進去,皺著眉道:“疼嗎?”
楚妗一愣,心裡劃過一抹暖流,她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剛開始有些疼,現在好多了。”
楚懷璟忽然在一旁,淡淡的說道:“你方才還同我說不疼。”
楚妗身子一僵,討好地轉過身來,拉著他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脆聲道:“我不是不想讓你擔心嗎?又不是故意說謊的。”
楚妗以為楚懷璟對她的隱瞞生氣,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卻見他清冷的眸子裡浸著淺淺的笑意,像是浸在水中的琉璃珠。
楚妗心裡鬆了一口氣,有些詫異楚懷璟這麼冷情的性子也會開玩笑了。
但是那笑意稍縱即逝,不是楚妗一直盯著他,也不會看到。
錢氏見他們兄妹二人關係好,心裡有些欣慰,那個家裡也不是沒有真心待楚妗的人。
她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連忙從袖中掏出一隻白色的小瓷瓶,道:“哦,差點忘了正事兒!我擔心你臉上的紅腫不好消退,正好我那裡有消腫的藥膏,特意給你拿過來了,你讓丫鬟給你抹些吧!早些弄好臉上的傷,這麼美的臉上留下傷痕就不好了……”
錢氏話落,就看到楚妗臉上劃過一抹嬌羞,一旁的楚懷璟臉色卻有些難看。
楚妗小聲道:“謝謝三嬸,隻是我這裡已經有藥了。”
錢氏下意識問道:“咦?你居然還提前備了藥?”
小姑娘年紀小,心思倒是細膩,知曉出門帶些藥。
“不……不是。”楚妗眼神閃躲,吞吞吐吐的說道:“太子殿下那裡有雪芙膏,長劍知道我的臉腫了,特意回清風院拿了藥。”
錢氏一愣,這句話的信息量有些多,她有些懵。
嗯,讓她捋捋。
太子殿下來了白馬寺,不但來了,還住在清風院,也就是說,昨夜楚妗與太子殿下住在一個院子裡。
長劍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如今卻留在了楚妗身邊,還儘職儘責地給她送來了雪芙膏。
想到這裡,錢氏眼底浮現出一抹興味,她也不是沒見識的人,相反,她出身江南富商,家裡銀錢富足,也見識過許多好東西。雪芙膏她多少也聽說過,那可是千金難求的稀罕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