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上台演出是不能帶手機的,一出後台又被帶走了。
門衛同意了,幫他們撥了號,川元班的班主還真來接了。
班主看到倆人,奇怪地道:“你們什麼時候跑外頭去了,偷偷談朋友去啦?我正找你們呢,說一起吃夜宵,怎麼演完就不見了,算你們回來及時,夜宵剛做好。”
“呼……班主,我們……”黎川剛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了,想到班主剛才的話,問道,“夜宵剛做
好?班主,現在幾點了?”
班主看了一眼手機,“十點差幾分鐘吧。”
“十點不到?!”
黎川和夢晴麵麵相覷,演出結束是九點半,這麼說,他們演出結束後迷路半天,演了戲,又狂奔回來,才過去半個小時而已?
“哎,桔子哪來的,給我吧,饞了。”班主哪知道他們想什麼,這倆人郎才女貌的,班裡一直調侃呢,他就懷疑倆人是幽會來著,還
裝傻。看這滿頭汗,嘿嘿。
夢晴正愣著,班主一下把桔子拿過去了,這是個小桔子,他一掰,再一擠,一半就進了嘴裡。
“……等!”夢晴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班主吞了下去。
倆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班主,“你沒事吧?”
“什麼事?沒事啊,唔,就是感覺桔子不是特彆新鮮了。”班主道。
黎川喃喃道:“可能是因為從清明節放到現在吧……”
……
剛才還熱熱鬨鬨的荒地,轉眼就剩下蘭菏和宋浮檀了。
宋浮檀看蘭菏把桔子塞進麵具下麵的嘴裡,他有些好奇這無常的長相,但對方既然寧願這樣麻煩地吃,也不摘下麵具,恐怕有難言之痛。
他看起來很活潑,難道是死相過於淒慘麼……
宋浮檀探究地看著他,“你為什麼不追究那些野鬼《罵閻羅》?”
蘭菏看他一眼,幽幽道:“我是泰山王手下的,閻羅王的事與我何乾。”
宋浮檀:“…………”
“開玩笑,我是覺得沒必要啦。我知道那部戲,內容其實是說有人為了給忠臣伸冤,罵了閻羅王,閻羅王還給人還陽了。這沒什麼嘛。”蘭菏說。
宋浮檀回味了一下,覺得這個玩笑確實比較幽默。
而且都說小鬼難纏,他還挺講道理。
“你說得對。”宋浮檀問,“你死了多久?”
啊?
蘭菏一愣,忍笑道:“那你看我像死了多久?”
宋浮檀想到剛才那兩人行的古禮,無常也沒有異議,這麼說至少……
“有二百年了嗎?”
蘭菏:“差不多吧。”
他偷偷臉紅,又說了一個謊呀,這可真是裝神弄鬼了。
小瘸驢昂昂一叫,去頂宋浮檀的腰。
宋浮檀嫌棄地揪了揪它耳朵。
“它這是在提醒我們呢,天色不早了,該回魂了!”蘭菏道,“走吧,我送你一程……彆這麼看我,我不扇你了。”
都是回城,路應該是相同的。
宋浮檀這次沒有騎紙驢,他也隻騎了第一次,這回和蘭菏一道行在夜色中,手裡牽
著一瘸一拐的小毛驢。
還挺有緣的,蘭菏想著,問道,“之前……你的念珠好像還很厲害,那些鬼都碰不了你。”
串在其中的背魚兒看起來更是金光閃閃,念珠裡的背魚兒,聚陽氣為用,所謂背為陽,胸為陰,所以才垂在背後。
宋浮檀阻攔野鬼時,對方都無法接近他。
“這是一位高僧留下來的。”宋浮檀撚了撚念珠,“我時常離魂,有它就能護
住魂魄,妖邪不侵了。”
“經常離魂麼,有點慘。”蘭菏心說難怪這麼快又見到他,“不過幸好有高人助你啊,我同事告訴我,京城是騙子最密集,也是高人最多的地方。”
宋浮檀鮮少有什麼機會和人談及此,連筆下也難以寫到,他嘲道:“冤魂也多,世上本已是人鬼各半。在騙子口裡,但凡失眠多夢,怎麼也百年冤魂纏身起步,鬼儼然是不夠用了……”
蘭菏忍不住笑起來:“哈哈哈!”
雖然不見下半張臉,但他眼睛彎起來,盛著星光與笑意。
宋浮檀也嘴角一牽,柔和了驕矜的氣息與冷淡俊美的五官。
兩人目光相對幾秒,都在思考什麼,有片刻沉默。
姓名,是鬼神世界中重要的符號。
比活人世界更多了一重特殊的意義,所有生物對待它更為謹慎。
蘭菏心底有點想問對方的名字,但他顧慮自己現在是無常,哪有人會願意把名字告訴鬼差,常人都怕被鬼呼名而死。
所以他想了半天,隻是道:“搶的桔子有點點不新鮮了……”
宋浮檀想知道這個無常的名字,但鬼神不會輕易與人通本名。在有的宗教中,鬼神真名的寫法甚至是不傳之秘。
所以他踟躕片刻,也不過附和道:“有點,但還算甜。”
……
宋家。
宋浮檀的身體平躺在床,一動不動。
宋母揉了揉眉心,“怎麼辦,浮檀離魂頻率為什麼會變高,不會出什麼事吧。你看,這怎麼又……”
宋綺雲安慰妻子:“彆急,我們打個電話給不動法師。”
這時已是深夜,鈴聲響了好一陣,那邊才接通,卻並非不動法師,“宋先生,我是思空,師父已經歇下了,他說如果今晚您打來,就告訴您,浮檀不會有事。”
“……抱歉,打擾了。”宋綺雲夫婦心想不愧是不動法師,早就知道他們會打電話,這也讓兩人安心了一點,“可是,思空師父能告訴我們這是為什麼嗎?他這周已是第二次離魂了。”
思空的聲音在手機裡都透著溫潤平靜:“隻是近來京城不太平罷了,但師父說過,浮檀乃病身紅蓮,雖然體質特殊,容易引來妖邪,但心性如蓮,不為所動,又有師父的佛珠護體,妖邪引他離魂,卻傷不了他。你們隻需要……”
思空正說著,卻被宋母急急打斷了:“等等,思空師父。”
她仔細看了看兒子的臉,又確認了一次,才
嚇到一般道:“浮檀還沒回魂,但他剛剛在、在微笑,這是什麼意思?以前從來沒有過啊。”
用腦子想想也知道,魂離體外,見到的都是妖魔鬼怪,怎麼能笑得出來。
而且不是怪笑,不是慘笑,就是平時也很少露出來的愉快微笑。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思空的平靜碎了,語氣帶著困惑地道:“師父沒說過……也許這次他遇到了什麼有趣的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