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該怎麼樣去形容那樣的景象呢？
——即便是很多很多年過去之後，當梅林回想起今日的場景的時候，依舊會為了那樣的壯麗的景象而感到失語。
所謂寶具，便是將一位英靈生前所有的精力全部都總結起來，最後從那之中提煉出來最具有代表性的、完全可以概括和評價其一生的功績所化作的某一種聯通了本源而發動的力量龐大又可怕的、有如“必殺技”那樣的存在。
能夠成為英靈的存在，一個兩個生前全部赫赫有名、事跡遠傳乃至於是被記錄在經史子集之上；而能夠成為其生前最耀眼的功績，也定然是有如九天之月亦或者是皓日之陽那樣的不可輕覷。
在這樣的設定下，每一位英靈的寶具都是極儘的豪華和絢麗，是隻需要看過一次，便終生都無法忘懷的壯景。
然而即便是這樣，當阿爾忒彌斯的寶具施展出來的那一刻，梅林依舊是感到了某種可怕的、哪怕是已經在這人世間度過了十分漫長的歲月、被稱為“全知全能”的賢者的他也會為之震懾不已的觸動。
黃色的雲幾乎是轉瞬之間便已經鋪滿了天空，昏黃的，看著壓抑而又沉悶。血色的殘陽有著不祥的顏色，僅僅是這樣看著的時候都會覺得像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呼吸過來一樣的痛苦。
星辰從天空隕落，日暮沉沉像是末日即將到來。在這樣的背景環境下，銀發的阿爾忒彌斯站在那裡，是這一整片昏黃的天地之間唯一同時也是最耀眼的光亮。
黑色的泥海被吞噬，在諸神的黃昏之下所有與神明相關的、所有沾染了神性的存在都將會不可避免的迎接來自己的終焉。
這是人類和眾生的末日，卻更是埋葬諸神的墳場。
“諸神……黃昏……”
梅林看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素來都沉穩的情緒也在這一刻發生了劇烈的波動。
“這樣的過往，也是可以作為單獨的某一個神明的寶具被施展使用的嗎？”
梅林已經認定了，阿爾忒彌斯絕對不僅僅隻有表麵上的這一個身份而已。他甚至疑心自己之前有聽到對方言明其為阿普蘇的繼任者，這巴比倫神話的體係之中創造了一切的創世的神明。
與阿爾忒彌斯眉心相貼的提亞馬特不曾動作，即便是諸神的黃昏會讓她覺得無比的痛苦，但是因為從肩膀上、還有眉心處的、從二者相接觸的肌膚上麵傳遞來的那久違了的溫暖的感覺，提亞馬特一點也不想被其他的任何外界因素乾擾，打破這一點點雖然虛幻卻能夠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時光。
“我把惡意從你的身上剔除，我把創世的權能從你身上剝離。”
“世界驅逐的、不願意承認的是作為大母神的你，既然無論如何都想要回到這個世界上來的話……那麼之後，就請你僅僅作為【提亞馬特】停留在我的身邊吧。”
金銀異色的雙瞳與那一雙色的眼眸相互對視，阿爾忒彌斯絕對是用儘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溫柔，向著提亞馬特詢問。
“你願意嗎？”
我會陪伴你、帶著你在這一個——乃至於是更多的世界上麵行走，以此來彌補你失去的力量和權能，以此來化解你心中那對於人類和眾生的無儘的怨恨。
自此之後 ，你將可以不再徘徊在虛數空間之中無儘的守望，放下過去也放過自己。
你願意嗎？
“A……aa……”
提亞馬特開口。
她真的是得天獨厚的、創造了一整個世界的存在，即便隻是這樣張口發出來的沒有任何意義和曲調的幾聲單純的叫喊，都是那樣的優雅動聽，勝過這世間最優秀的奏者所獻上的華麗的表演。
那是直擊靈魂的歌聲。
她像是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後終於貪戀著來自於阿爾忒彌斯的溫暖，朝著他點了點頭。
“那麼，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銀發的神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在他們的身邊瞬間出現了九顆巨大的星辰，將提亞馬特圍在了中間。從天際湧來了浩浩蕩蕩的洪水將一切淹沒，而被清水洗濯著的提亞馬特則是一點一點的縮小了身形。
有黑色的煙氣從她的身上散發了出來，遠遠看過去就好像是這一整片地區全部去都被黑霧所籠罩了一樣。身處最中心的阿爾忒彌斯與提亞馬特那裡無疑更是重災區，兩個人的身形被完全的遮擋了起來，梅林無論是用自己的肉眼還是“千裡眼”，都沒有辦法窺探到那邊的具體情況。
“啊啊……”
他將手垂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有些無奈的微笑。
“這可真不愧是……神明啊。”
寶具的效果實際上維係的時間很短很短，但是對於身處那樣的場景之中的人來說卻無比的漫長。梅林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但是突然在某一個瞬間，被殘陽暈染了的昏黃的雲朵儘數褪去，日光重新照耀在了這一片大地上。
之前那些恍若是無窮無儘的黑泥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就仿佛是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甚至是提亞馬特的存在也像是從這裡完全消失，無論是她露出來的那一部分人間體，還是在那之下被黑泥掩蓋起來了的高達六十米的龐大身軀，全部都不見了。
不，也不能說是不見。
梅林的眼神幽幽的飄向了阿爾忒彌斯。
後者的懷裡麵現在正抱著一個類似玩偶一樣的東西，幾個月的嬰兒大小，是與提亞馬特人間體的部分如出一轍的模樣。
“……殿下，那個是？”
梅林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甚至都沒有辦法表現出來笑容了。
“嗯？”
阿爾忒彌斯轉頭看了梅林一眼，抬起來提亞馬特的手臂，朝著梅林揮了揮。
“如你所見。”他說，“是提亞馬特。”
被他摟著的玩偶轉動一下眼眸，朝著梅林發出來了奶聲奶氣的叫聲，隨後轉過頭去，埋到了阿爾忒彌斯的懷裡麵。
“您這是要……”
梅林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
“啊，我要把提亞馬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