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覺得整個世界都受到了衝擊。
偏偏那個始作俑者還跟沒事人似的, 送她回家之後丟下一句：“星期天晚上我來接你，聽到沒有？”
她……聽到個溜溜球！
一想到後天還要跟他一起回大學城，成果就覺得這書是白念了。
為什麼到了大學還是要跟他綁在一起呢？她到底做了什麼孽。
更何況，這人現在比高中時還要可惡, 竟然……竟然……
成果壓抑著內心的悲憤不去想, 隻當自己是被狗咬了。
話是這麼說, 可一想到星期天要見他, 成果仍然很慌張。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周洧。
他們那一幫子男生, 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的, 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是他惡作劇呢？
成果揉了下抱枕, 心裡覺得周洧很過分。
電視上咿咿呀呀地放著綜藝, 男女嘉賓都在賣力搞笑。
成果笑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又跳出來問：萬一周洧是認真的呢？
他會不會真的暗戀自己啊？
畢竟, 她確實挺討人喜歡的。
成果想來想去, 有些煩躁地倒在沙發上。
這種問題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複雜了, 她根本不想花心思在上麵。
成果側身滾下沙發，把懷裡的抱枕一扔, 跑進書房：“媽媽。”
書房裡，精致美麗的女人正在打電話, 聽見女兒的聲音，抬手示意她稍等, 又轉頭繼續。
成果放輕腳步走進書房裡坐下, 老實地等著她。
過了幾分鐘, 成媽媽結束通話，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做記錄，一邊問女兒：“怎麼了？”
“媽媽你周末有安排嗎？”成果說，“我們周日去大學城玩吧，我發現那裡有一家餐館特彆好吃。”
成媽媽笑了一下：“行啊，周日去吧，正好送你回學校。”
正和成果心意。
“那我們中午去吃飯吧。”她愉快建議。
中午就回學校了，這樣就不會碰到周洧啦啦啦。
成媽媽寫完字，抬眸笑她：“中午去大學城吃飯？你起得來嗎？”
“起得來。”成果有些底氣不足。
成果忘性雖然大，但今天顯然是受了刺激，星期六的晚上早早上床睡覺，就是為了第二天能夠早起。
一家人難得一起出門吃飯，三個人都很高興。
成果是最高興的，下樓的時候暗戳戳地四下望去，果然沒看見周洧。
成爸爸發動車子，出了小區往大學城的方向駛去。
周日早上大概許多人都還在休息，路上車流不多。
成爸爸隨口問：“那家店很好吃嗎？”
“啊？”成果不解，“哪家店？”
“你說帶我跟你媽媽中午去吃的那家，好吃嗎？”成爸爸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女兒，見她笑得滿臉春風，不由好奇，“你笑什麼？”
“沒有啊。”成果愜意地說，“啊，挺好吃的。”
原本隻是成果隨口找的理由，好在她這兩天確實在商業街上找到了好吃的，於是找了一家點菜帶著爸爸媽媽去嘗試。
三個人進了商場，成果就聽見有人叫她。
“二姐！”
成果回過頭，一看是李薇薇，馬上挽住室友給爹媽介紹。
報道那天她是第一個到的，兩個室友都是晚上才到，成家父母都沒見過。
這下一看見李薇薇秀氣文靜，都很高興，熱情地邀請她共進午餐。
李薇薇婉拒：“我跟同學一起來的。”
她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男孩，是周洧的室友Max。
“他手機壞了，我帶他去修，就是你去的那家店。”李薇薇解釋道。
兩個人是老鄉，成果沒多想，哦了一聲說：“那好吧。”
兩個人作彆，成果跟著父母上樓進了餐廳。
成爸爸還挺八卦的：“你們室友這麼快就交男朋友了？”
“不是的。他們是老鄉。”成果說，“我們老幺很內向的，但是人挺好的，剛剛是帶人來修手機。”
服務員送來菜單。
成爸爸接過遞給老婆，說：“老鄉挺好的，不然畢業還得分手。”
“……”成果說，“人家還沒在一起呢。”
成媽媽翻看菜單，點完菜之後，把話題繼續下去，委婉開口：“果兒，媽媽覺得吧，大學的時候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尤其是你這個專業，是一定要過司考的。”
想了一下，成媽媽又安排道：“對了，考完六級再去上個雅思托福吧，也不一定要考，就先上著。”
知道女兒不愛學習，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就一副終於自由了解脫了馬上要放飛了的表情，但成媽媽還是忍不住叮嚀她。
哪曉得成果這次居然沒有反對，反而是說：“我知道的，我好好學習，不談戀愛！”
開玩笑，她才不要跟周洧談戀愛呢。
成果壓根沒發現，當她想到戀愛這件事情的時候，腦子裡就沒出現第二個人選。
一旁的成爸爸倒是不怎麼讚同，連忙說：“學習要顧，還是要注意身體，平時在寢室不要睡得太晚了，知道嗎？”
成果又歡快地點頭。
成媽媽好笑地睨了老公一眼，卻對女兒說：“那倒也不至於，正常地交朋友還是要有的，戀愛也可以談。”
她伸手順了順女兒的頭發，把那些飛揚在耳畔的自然卷幫她挽在耳後。
“其實兩性相處也是有很多技巧的，你現在讀大學了，可以學著如何跟人交往。隻是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這裡上麵，畢竟女孩子還是要以事業為主。”
成果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的。
頓了下，她說：“不是說男孩子才要以事業為主嗎？”
成爸爸趕緊開口：“不是的，這個社會對女孩子的要求比男孩子更多，女孩子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才會活的輕鬆一些，就像你媽媽這樣。”
“老公。”成媽媽有些嬌羞。
成果抿了抿嘴，覺得她爸的求生欲是不是太強了些，也不想想她怎麼可能長到十八歲突然變得跟媽媽一樣厲害。
“果兒不用像我，她自己開心就行了。”成媽媽看著女兒，又說，“不過要是真的談戀愛，果兒記得要找長得帥，就像你爸爸。”
成果：“……”
她看了一眼笑得像朵花的爸爸，心裡懷疑，媽媽是認真的嗎？？？
***
三個人吃晚飯，成果帶他們在附近逛了逛，成媽媽還下午有事，就先送她回寢室。
寢室裡，李薇薇已經先回來了，正帶著耳機聊天，看見成果打了個招呼。
成果一邊打哈欠一邊問王曉路去哪兒了，李薇薇說是去參加社團聚餐。
說到聚餐，李薇薇忽然想起來，扭頭問她：“你晚上是不是要跟大有哥吃飯啊？”
成果正往床上爬，準備睡午覺，聽見這個名字差點滑下樓梯。
“沒有呀。”她回頭說。
李薇薇奇怪道：“那怎麼他說要跟你吃飯。”
成果馬上搖頭撇清：“胡說八道。”
“Max說他們寢室晚上準備聚餐，大有哥說跟你約好了。”
成果義正言辭：“沒有。”
李薇薇見她表情嚴肅，隨口問：“你們吵架了？”她忍不住替周洧講話，“二姐，你既然喜歡人家，就不要對大有哥那麼凶嘛。”
成果很震驚：“誰誰誰說我喜歡他？”
李薇薇比她更震驚：“你不喜歡大有哥嗎？”
“當然不！”
李薇薇瞪著眼，匆忙說了句等等，扭頭就把手裡的語音電話掛斷了。
看見她的動作，成果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心虛：“你……是不是在跟Max打電話啊？”
“不然呢？”李薇薇很緊張，“跟其他人我乾嘛這麼快掛斷。”
成果翻了個白眼，氣鼓鼓地說：“Max簡直是個大嘴巴，上次就是他跟周洧說我說他壞話，然後……”
小姑娘吐槽到一半，忽然意識到有些話不能亂說，她連忙住口。
一時之間，滾滾一腔憤懣都堵在了嗓子眼，成果的圓圓臉憋得發紅。
“然後怎麼了？”李薇薇扶著樓梯從床上翻下來，走到她身邊，小心問，“大有哥找你麻煩了？”
成果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她胸口起伏，很想控訴周洧，可又覺得有些事情不應該拿出來說。
李薇薇一直覺得成果脾氣好，凡事不計較，又是個樂天派，沒想到她還會有這樣生氣的時候。
她不知道成果和周洧從前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還以為周洧真的欺負成果了，瞬間有些自責上次讓Max聽見她們的聊天了。
“二姐你彆生氣。”李薇薇好脾氣哄著，“我以為你們讀高中一直是同桌，感情很好的呢。”
她原來一直以為是成果害羞，所以才對周洧愛理不搭的，完全沒想過還有其他可能。可現在見她這樣生氣，李薇薇有些犯迷糊了，是不是二姐真的不喜歡大有哥啊？
“誰、誰跟他感情好！”成果結巴著反駁，“他那麼凶，老是欺負我，我躲他都來不及！”
李薇薇表情一言難儘：“那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哦。”
“你說。”
“就是我聽Max說的，大有哥說你一直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李薇薇越說聲音越小。
成果氣死了，簡直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在寢室裡大放厥詞。
她跳起來就反駁。
“我才不喜歡他！我我我喜歡誰都不喜歡他！”
理智被成果通通攔在腦海外，那些直覺不能說的話瞬間被他脫口而出。
“明明是他喜歡我！他上個禮拜還說暗戀我！”
成果看見李薇薇漂亮的雙眸瞬間睜大。
她還來不及後悔，旁邊已經傳來一聲更為響亮的聲音。
“——什麼？周洧暗戀你？！”
兩個女生回頭一看，王曉路正抱著半截西瓜呆站在大門口。
成果的氣焰一下子被戳破了。
王曉路興奮道：“我就說今天為什麼我的腦子為什麼非要讓我繞去西門買瓜——我媽說了秋天的西瓜不要吃了——你們說說我要是不買的話能吃上這麼大的瓜嗎？”
她捧著西瓜一下子躥到成果麵前：“來來來，給老大說說，是怎麼個暗戀法？”
成果：“……”
她真的，不想跟這兩個人說話了。
***
躲了王曉路的狂轟亂炸，成果哭喪著臉爬上床，拉起被子蓋住臉，什麼也不管了，隻想昏昏大睡。
等她睡醒了，看見微信群裡班長正在問那些人報名參加健美操。
江南政法的新生健美操比賽是一貫的傳統節目，要求每個班都要派人參加。
有一年學校搞校慶，江南地區的法務大佬悉數到場。酒足飯飽之後，隻見平時西裝革履不苟言笑的大法官大律師，通通寬衣解帶，憑記憶重新跳起入學時的健美操。畫麵著實辣眼，風頭一時無兩。
成果忘了剛才還說不理兩個室友呢，一看見通知忙不迭地問兩個室友要不要參加。
翻過身，寢室裡沒有人，隻聽見陽台上老舊的半自動洗衣機哐當哐當地攪動著。
成果爬下床，看見王曉路雙手撐住洗衣機，竭力用自己的手臂穩定住機器。
“老大，你參不參加健美操？”
王曉路的聲音有點大：“不去，你看老大我像是會跳健美操的人嗎？”
成果拆了一包魷魚絲，從門邊探出身子出來，“會不會跳操還能看出來的嗎？”
“那當然了。”王曉路甩了甩自己的短發，“我從小到大都左右不分。”
成果跑過去，伸手喂了她一根魷魚絲，自己又咬住一根，含糊道：“那我不是哎，以前我們體育老師說我身體可柔軟了，坐位體前屈我可以摸好遠呢。”
“你這個魷魚絲還挺好吃的。”王曉路凝了一眼成果手裡的包裝袋，說：“你想參加啊？”
“也不是很想。”成果絲毫沒有心理負擔，“但是班長在群裡說了，報名參加就可以不用上晚自習了。”
成果覺得江南政法也是夠了，都是大學生了還上什麼晚自習啊。
要是隨便玩玩的自習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學校管理嚴格，大一的晚自習全校統一安排學英語，搞得跟高三一樣。
成果才不想去呢。
王曉路看著她這樣就好笑：“彆了，那我寧願上晚自習，也不想去跳操，跳操多累啊。”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成果點點頭，又拎著零食進了屋。
沒幾分鐘，李薇薇從外麵拿快遞回來。
見兩個人都在，李薇薇一邊抬手取下隨身包，一邊忙不迭地叫熱。她打開寢室的空調，站在風口下吹：“哎，你們看見通知了嗎，健美操去不去啊？”
王曉路打開洗衣機，甩了甩用力過猛的手，揚聲道：“你也想去啊，剛剛二姐還問呢。”
“二姐你要去嗎？”
成果原本是想躲晚自習，但是覺得王曉路說得也有道理，這會兒又有點猶豫。
她把魷魚絲往李薇薇麵前一送：“你想去嗎？”
“去啊。”李薇薇示意她自己不吃零食，“我看班長說報名就可以得操行分，要是得獎了那以後評獎學金也有加分的。”
李薇薇的成績在三個人當中算是最好的，加上她家境普通，一入學就打定了主意要拿國獎。
成果對學業和獎學金都沒有興趣，她的人生並沒有那麼多抱負，聽了李薇薇的理由之後，隻是哦了一聲。
“二姐，你去吧。”李薇薇見她不像王曉路那樣一口回去，便走過來準備說服她，“就當是陪我一起嘛。”
李薇薇平時秀秀氣氣的，比較內向，開學快一個月了，連班上的同學都沒認完，心理上的依賴感比較重。
“那老大怎麼辦？”成果猶豫了下。
王曉路知道李薇薇的性格，很大氣地表示：“我沒關係啊，你們一起去吧，到時候老大給你們加油。”
她晾完衣服，走回房間，順手又抽了兩根魷魚絲：“再說了，健美操挺鍛煉人的，正好你去減減肥。”
這話成果就不愛聽了：“我不減肥！”她嘟著嘴不滿道，“我又不胖。”
王曉路忍笑：“你看看老幺，再看看自己。”她乾脆伸手把那一袋子零食都拿了過來，“彆吃了啊，乖。”
成果哼聲道：“你就是想吃我的魷魚！”
王曉路笑嘻嘻直接轉移話題：“老幺你說我說得對不對，你去拿分，二姐去減肥，你們兩全其美。”
李薇薇人很瘦，看上去高挑纖細。
但她打心眼裡喜歡成果這樣的長相。
她認真說：“二姐不胖，我覺得她這叫珠圓玉潤，很好看的。”
“老大！你聽到沒有！”成果馬上得意起來，“我一點都不胖！”
王曉路被她大喊一聲嗆住了，邊咳嗽邊罵李薇薇：“你傻啊，這下她就不跟你一起了。”
“可是二姐是不胖嘛。”李薇薇老實道。
成果抱住李薇薇胳膊，馬上說：“老幺你放心，二姐陪你去了！”
她回頭抓起手機：“我這就跟班長報名。”
手機微信上，有人恰好發來信息。
成果無情地直接忽視掉，在班級群裡給她和李薇薇一起報了名。
“好了。”
“二姐你真好！”
“那必須的。”
某些人原本就不是有耐心的性子，等不到回複，電話立馬就打了過來。
手機在成果掌心裡震動起來。
她垂眸一看，毫不留情地掛斷。
不到一秒，電話又打了過來。
“好煩呀。”
李薇薇瞄了一眼，看見熟悉的頭像，但是名字備注卻被改成了“不要理他！你可以的！”
李薇薇：“……”
她想了下，還是溜了。
成果捏著手機，糾結半天，還是接了起來。
“乾什麼！”她語氣有點衝。
那邊的人愣了一下：“你說我乾什麼？”
成果心說我哪裡知道，就聽他開口催促：“你快點準備一下，我出門了，馬上到你家樓下。”
壞了。
成果這才想起來，她已經提前溜走了。
“我不在家。”她努力穩住自己，“我已經到學校了。”
那邊靜了一秒。
成果受不住壓力，秒慫：“我我我爸爸送我來學校，我忘了跟你說了。”
周洧沒開口。
成果摳摳臉頰，汗都要下來了。
“喂？”她小聲對著電話，“是不是沒信號了？”
周洧都被她氣笑了。
“小同學，我發現你這個人吧，真的很有意思。”電話裡，周洧拖長了聲調。
成果一聽他這個語氣，就不敢再耍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