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唐！”秦君澈的聲音, 即使通過聲訊係統傳過來，也能聽出其中的氣急敗壞。
星裂就昂然戰力在顧唐麵前, 他的伴侶正在發火：“你為什麼給我下藥？啊？為什麼？”
秦君澈簡直快氣瘋了。
睡過去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酒量是不怎麼好，但也沒到一杯倒的地步。
就是因為有那麼一點不對勁的感覺, 秦君澈到底還是憑著過人的意誌力，從昏睡中掙紮著醒過來。
然後現在, 他終於衝破一個星係的距離, 站到他落荒而逃的伴侶麵前。
還是和韓玄私奔！秦君澈在心底惡狠狠地補上一句。
“哦。”顧唐輕描淡寫地應了聲, “如果你也跟我們一起, 藏在暗處的老鼠是不會出洞的。”
“現在不是很好？”他又補了一句, “回船上吧。”
秦君澈：“……”
好像有點道理, 但他還是不對勁。
三具S級機甲，前後落在烈日軍的戰艦上。
戰備室中, 最先跳下來的又是秦君澈。
他一離開星裂, 就衝到顧唐的青城下麵，仰首叫他：“顧唐，你給我出來！”
駕駛艙門打開，顧唐慢悠悠地攀著升降梯落地。
他臉上平靜從容得很。
秦君澈眼睛都要瞪裂了, 也看不出他的一點點緊張和內疚。
他突然就有點喪氣。
“秦君澈。”看著剛才還精神滿滿要找自己算賬的秦君澈, 眨眼間便耷拉個腦袋轉身朝外走去。
顧唐有點好笑，也有些動容：“蕭兒，不能同時失去兩個爸爸。”
他快走幾步, 和秦君澈並肩而行：“你明白嗎？”
“失去？”秦君澈敏銳地捕捉到顧唐這個詞, “為什麼會失去？”
“戰場無情啊。”顧唐攤攤手。
“不！”秦君澈的眉皺得更緊。
他轉頭, 盯著顧唐看了片刻：“你不會是……一開始就已經存著犧牲的想法吧？”
“怎麼可能？”顧唐聳聳肩。
他已經開始朝前走去，語氣篤定又驕傲：“更何況，我相信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烈日軍的戰力已經上了個新台階。”
“嗯。”韓玄也已經離開烈焰，落到地上，“如果再正麵為敵，現在的烈日軍，已經可以戰勝對方最精銳龍禁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星辰軍應該也是。”
“我讓人帶星辰軍過來。”秦君澈沒好氣地瞥了兩人一眼。
他不明白，顧唐什麼時候，和這個韓玄變得如此有默契的！
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寧可瞞著自己，選擇和韓玄一起去做。
上一次也是，提升精神力的時候，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等他趕到時，顧唐甚至已經躺上了實驗台。
“不！”顧唐搖搖頭，“秦君澈，你要去星辰軍駐地。”
他的眼睛很亮，說一句亮若星辰也不為過：“我和韓玄會從後方繞道偷襲，和你裡應外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你和韓玄？”秦君澈又皺眉。
“對！”顧唐說：“現在知道我精神力到了S級的人，應該已經不少。”
他將在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其實即使你沒趕來，也會很快收到我的消息。我們一開始……”
“等等。”秦君澈示意他稍等，“你們？”
顧唐挑挑眉。
這種時候，他並不介意照顧下自己伴侶的小心思：“我和韓玄。”
他糾正了用詞：“一開始就準備去偷襲他們後路。對方既然知道我強行提升精神力，也知道我擁有了S級機甲，就必然會猜到，我肯定要去報仇。”
顧唐的眼睛更亮了。
向來清秀的臉上，染上濃濃的，嗜血殺意。
“為蕭兒，也為我自己！”
“可是……”
“沒有可是！”顧唐抬手，阻止了秦君澈繼續說下去，“你要去正麵戰場，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以為，去偷襲，去報仇，都是我個人的行為。而你，還是那個大公無私，以國家為第一的秦元帥。”
顧唐發誓，他這句話真的沒有彆的意思。
但秦君澈在聽到的瞬間，臉色明顯變得有些不好看。
他沉默著，半天沒有說什麼。
過了很久，秦君澈才緩緩點頭：“……好。”
“你放心吧。”顧唐對他安撫一笑：“我不會有事的。”
秦君澈：“嗯。”
他轉身，重新朝自己的星裂走去。
但背影顯然比剛才還要沉重。
那種頹然的感覺，好像是從秦君澈的心底冒出，最後將他包圍起來。
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被投進了灰暗的泥濘中一般。
星裂很快離開戰艦，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顧唐和韓玄並肩站在戰艦尾部，看著秦君澈的影子逐漸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你剛才那樣對他說，是故意氣他的嗎？”沉默了好一會兒的韓玄突然問道。
“說什麼？”顧唐反問他。
“就是讓他繼續做大公無私的秦元帥那些話。”
“我是很認真的啊。”顧唐說道。
他大概猜到韓玄的意思，又解釋道：“我之前已經和他談過這件事，我也告訴了他我並不怪他。換位相處，我也一樣會做同樣的選擇。”
韓玄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好了我們該去準備了。”顧唐也沒打算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他打開自己的光腦，調出帝國南部的戰略圖。
“這裡。”顧唐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範圍，“是星辰軍的駐軍所在地，所以這附近相對而言會更安全。而我會從這……”
他的手，沿著現在戰艦所在的地方，畫出一條彎曲的弧線，最後直直插、入敵人後方。
他看了眼韓玄：“這樣攻過去。如果運氣好的話，能直接打到中心，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那我呢？”韓玄問。
他是接到顧唐的信息，對方要求和他合作，並且要借烈日軍的戰艦。
韓玄幾乎想到沒想，就答應了顧唐的請求。
然後他們剛剛才完美實施了，顧唐計劃的第一步。
利用烈日軍戰艦朝烈日軍在北部邊境駐地飛去的途中，誘出帝國內部的間諜，然後將對方殺掉。
但是顧唐知道，當年綁架秦蕭的並不是這些間諜。
或者說，不隻是潛伏在帝國內部的間諜。
能從帝都綁走秦蕭，除了內部傳遞出去的情報外，外部的接應也是十分重要的。
更何況，顧唐現在恢複了記憶，當然就記得，當年那些殘忍對待他兒子的是誰。
“這裡是戰盟北部邊境的最大城市奎星，起碼有兩架S級機甲，還有十架以上的A級機甲，以及能夠組成兩支突擊隊的B級機甲。”顧唐繼續伸手指著地圖，繼續從容地說道：“帶領這些機甲的，便是他們的北方將軍。他雖然自己不是S級，但殘忍冷酷無情，戰略指揮能力一流。”
他轉頭看向韓玄：“你應該比我更熟悉他。”
“嗯。”韓玄麵色凝重，緩緩點頭。
“我的目標，就是他。”顧唐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目光中，現在已經滿是嗜血的光。
戰盟和帝國向來交惡，邊境戰爭自然不可避免。
但是這些人，為了對付秦君澈，竟然喪心病狂到對秦蕭出手。
這，絕對不能原諒。
顧唐現在已經記得，當初他接到那通電話後獨自前往奎星。
第一眼看到秦蕭時，那痛徹心扉的場麵。
那時候秦蕭才多大，戰盟幾個士兵將他的衣服都脫光了，倒吊在廣場上，一邊喝酒，一邊嬉笑著，隨意用鞭子抽打著秦蕭。
就好像，那不過是個玩具。
而小小的，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鮮血淋漓的秦蕭，在看到顧唐的瞬間。
明明他自己就是那樣害怕，卻拚命對他搖著頭。
雖然經曆這一切的都是從前那個植物學老師，可是當顧唐記憶恢複，看到這一幕幕的畫麵時，他的心都跟著痛了。
經曆過這樣的秦蕭，仍然還是那麼乖巧可愛。
隻除了，他再也不想發出聲音。
不過沒關係的。
顧唐伸手握拳，緊緊貼在自己胸膛上。
離開家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一定會讓這一切噩夢結束。
由他親手來結束！
“那麼我呢？”韓玄問：“我做什麼？”
“你把我送到離奎星最近的邊境，就該回北方了啊。”顧唐理所當然地說道：“那裡也離不開你。”
“顧唐！”韓玄的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顧唐看起來，比他更加嚴肅。
“我很認真。”他的眼睛看著韓玄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道：“我剛才說過，如果當年，我和秦君澈交換一下位置，我也會做和他一樣的選擇。”
他伸手，按著韓玄手腕上的機甲空間手環：“接過這個東西的時候，也接過了附加在上麵的責任。”
韓玄：“……”
*
三天後，靠近帝國西南邊境的地方。
暗藍色的星裂已經被顧唐召喚了出來，他站上駕駛艙升降梯，一邊對韓玄說道：“我會小心的，你快回去吧。”
“顧唐。”韓玄還想勸他。
“你放心，秦君澈會配合我的。”顧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但是相對於秦君澈而言，顧唐覺得自己其實更了解韓玄。
他的性格，真的很像他從前的道侶。
偶爾也許也會勸你幾句，但隻會說他覺得應該說的話。
說出來了，你會不會聽，他也不會在意。
果然，韓玄沉默了片刻，便又說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韓玄。”顧唐已經站到駕駛艙門口。
他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韓玄：“認識你挺高興的，等我們都回帝都的時候，請你喝酒啊。”
他衝韓玄擺擺手，利落地轉身坐入駕駛艙中。
然後關上門，隔絕掉外界所有的聲音。
下一秒，青城就彈射向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