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天空海闊, 秦君澈迎風而立。
青袍被長風吹得獵獵作響。
黑發被海風撩起, 拂過他俊美的容顏。
秦君澈笑得眉眼彎彎,眼底素來自帶的, 有些狠戾嗜血的光芒完全藏住。
讓他看起來,竟然明亮到無害。
顧唐心中微微一動。
大海上,俊美的青年在問他,覺得怎樣。
他沉默了很久,還是歎了口氣, 說:“還好吧。”
秦君澈臉上的笑容, 慢慢收了起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唐,也看不出有什麼失望的地方。
“顧唐。”他叫著顧唐的名字,“你求我一句, 我就先把身體讓給他。讓他陪著你在這裡看大海, 怎麼樣?”
顧唐心中又是微微一動。
但他很快搖了搖頭,拒絕了秦君澈的提議:“不用了。”
他現在恨不得立刻生個孩子出來養大,趕緊結束這個世界,不要再麵對那個秦君澈。
那種感覺, 說實話,真是一點都不好!
秦君澈嗤笑一聲。
他不再看著顧唐,似乎在嘲笑對方的口是心非。
但他到底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目光轉向了大海。
海上一望無際, 也不知道那個蛇形異獸究竟躲在哪裡。
顧唐和秦君澈巡遊了大半天, 除了偶爾有魚躍出, 沒有發現一絲波瀾。
“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日影西斜的時候, 顧唐和秦君澈回到岸邊。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就是東海將軍的駐軍地。
“大海太大太深,那家夥如果存心躲起來,就靠我倆去找,空恐怕找一個月都找不到影子。”顧唐微微皺眉。
“找不到就找不到唄。”秦君澈漫不經心地笑了,“我無所謂。找一個月,兩個月都行。反正回京中也沒什麼事。”
“你不是來除異獸的嗎?”顧唐皺眉。
他看著秦君澈,問道:“還真當是來度假的啊?”
“可惜某人不解風情。”秦君澈攤攤手。
他似乎已經完全從顧唐剛才變相的拒絕中恢複過來,就那樣懶洋洋地和顧唐並肩而行。
腳步不疾不徐,真的看不出一點點擔心的模樣來。
“顧唐。”走到一半,秦君澈突然叫住顧唐,“今晚要不要做?”
他的語氣再自然不過,就好像是問顧唐要不要吃晚飯那樣隨意。
顧唐:“……”
“總有感覺。”秦君澈聳聳肩,“回去之後,就再也碰觸不到你了。”
顧唐:“……”
他深深看了秦君澈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了楚國京師,到了一個相對而言陌生的,沒多少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這個秦君澈好像徹底放鬆了一般,什麼話都能往外說。
顧唐有時候,都快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他自覺,兩人除了一個月有那麼一晚的交集外,應該也沒多熟悉彼此。
但秦君澈似乎不覺得。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
好像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是無所謂的,不管在這裡待多久。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顧唐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這幾天……”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秦君澈,“我似乎都沒見過他出現。”
“怎麼?”秦君澈也停了下來,“你想他了?”
他笑出了聲:“剛才讓你求我,你又不肯求。現在求我也沒用了,至少得親我一下才行。”
顧唐:“……”
他是害怕麵對另一個秦君澈,但也不太搞得定這樣的秦君澈。
基本上來說,最讓他覺得安全的,大概是當初那個冷冰冰的,從來也不多話的道侶。
顧唐索性不理秦君澈,繼續朝東海將軍府走去。
國師和九殿下親自到來,東海將軍將這裡最好的住宅讓給兩人。
當天夜裡本來還有宴席歡迎兩人。
顧唐推說累了,早早就回房間休息。
甲級修者其實沒那麼容易疲倦,隻是他確實沒什麼心情。
躺在柔軟的床上,顧唐卻也久久不能入眠。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潔白的帷帳。
顧唐不是傻子,這已經是他經曆的第三個世界。
再加上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青山之上,那人問他的那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
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顧唐翻了個身,有些煩躁地坐了起來。
潛心修行數千年後,他覺得自己早已能夠控製心緒,再不會有絲毫波動。
就連對著秦君澈那張臉,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說雙、修,就隻是雙、修。
大概是,因為現在的修為隻剩下五分之一。
所以……
其實也不是。
顧唐自己知道問題的關鍵所在。
前兩個世界,他連五分之一都沒,一樣可以做到心無外物。
所以其實當初他渡劫失敗,真的就是大道有虧吧。
當年那人也曾說過,說顧唐道心不明,終究會吃大虧。
顧唐有些煩躁地重新躺了下來。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努力讓飄飛的思緒重新回歸清明。
這或許隻是個考驗。
又或許就是他始終渡不過去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