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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睡醒,眼睛霧蒙蒙,看見顧放為後像是大腦宕機了兩三秒。
顧放為看見他眼底自己影子，忽而就想起曲嬌有天和前邊幾個女生講話,從眼線筆一直討論到眼型：“像校花這樣呢，就是桃花眼，眉目含情，隻看他眼睛會覺得他一直在笑,還有小鹿眼,就是眼珠特彆黑,看著眼神就特彆清澈,這種眼睛稍微畫一下都很好看……”
鹿行吟就是小鹿眼，每次眼底清澈透亮，能照出光影來。
“老師說你病了,我……”顧放為話到嘴邊硬是拐了個彎,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改換了一個稍微疏離又合理一點理由,“爺爺聽說了打電話過來，讓我來看看你。中午你沒醒,你一班朋友說你沒吃什麼東西,我送點過來。”
鹿行吟回過神，又抬起眼，有些高興地看著他：“哦。我沒生病,是找了一個理由請假來。那哥哥,你先進來吧。我出去倒個水,一會兒來。”
顧放為走進宿舍，穿著毛絨睡衣少年消失在他身後。
宿舍裡稍微打掃乾淨了一點，主要是飯盒、零食垃圾都被清了出去，地上紙張試卷也被分門彆類規整好，用夾子夾住擺放在中間支起來學習桌上。
浴室裡有動靜，不一會兒，一個凍得渾身發抖男生吱哇亂叫地跳了出來：“小師弟！你們青墨硬件不算差怎麼沒有全天熱水！冷死我了！瞌睡蟲都凍死了！”
這男生正是中午給他開門熊貓眼，很陌生，不是他們學校人。長得很俊俏，顧放為依稀想起易清揚和黃飛鍵企圖拉他入夥時提過，這人是陳衝特派下來，繁星中學高三生，已經競賽拿獎還簽約了TOP前十，等於說還剩下差不多一年時間可以自由玩耍。
沈青雲裹著條單薄浴巾出來，冷不丁看見宿舍中央站著一個精致漂亮男生，嚇了一跳，趕緊往後躲：“不是，你找誰，哦，你中午是不是來過，鹿行吟呢？”
他對顧放為美貌顯然印象深刻。
少年人清淡聲音從後麵傳來：“沒有熱水嗎？好像是晚上八點後供熱水，學長我去幫你去走廊打開水吧，你湊合洗了睡一會兒。”
顧放為回過頭。
鹿行吟捧著他鯨魚水杯回來了，正歪頭繞過顧放為視線往裡看。
“不用了啊啊啊啊草，凍死我了——”沈青雲一路從陽台跳進宿舍裡，最後一猛子紮去了床上，狹窄宿舍雙人床搖搖欲墜。
他用被子裹緊自己，露出兩條還算健壯胳膊，長舒一口氣：“真男人就該在冬天洗冷水澡。”
顧放為皺起眉，漂亮眼睛也眯了起來，視線落在他光、裸肩膀上：“你沒睡衣？”
“真男人不需要睡衣，隻需要一條褲衩！”沈青雲沉著回應。
顧放為瞥了鹿行吟一眼，又看著麵前這個在被子裡猶抱琵琶半遮麵裸\\男一眼，一時無話。
鹿行吟趕緊岔開話題：“哥哥，你喝不喝水。熱。”
顧放為把手裡東西放在他桌邊：“不喝，你吃點東西，吃完跟我出去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鹿行吟又用他那雙烏溜溜眼睛瞅他：“那，要說多久？”
他往後數了數自己打印下來題目，小聲說，“我還有很多例題沒寫，等會兒易清揚他們要過來了，我得把圈好題目跟他們說。”
顧放為頓了頓，“二十分鐘。”
鹿行吟又小聲說：“可不可以壓縮到十五分鐘。”
顧放為：“……”
沈青雲在一邊聽著，沉著指出：“一個吃飯，一個說，時間安排好了，不就解決了？你倆擱這談戀愛呢，小師弟，你要記住我們當前任務！倒計時三天零半晚上！”
“好。”鹿行吟彎起眼睛。
他很快從顧放為帶來兩個大袋子裡找到了他甜辣鮮蝦飯團，又抱著他鯨魚水杯站起來：“哥哥，我們出去吧。”
剛出門，又歪頭問他：“你給我帶我吃不了，可不可以給他們分一點。”
顧放為耐著性子：“可以。”
鹿行吟於是又退回去，拿了一堆吃送給沈青雲，再和顧放為一起往樓梯儘頭陽台走去。
他神色如常，乖而坦蕩，顧放為走在他身邊，低垂眉睫漆黑，平常多情泛著水光眼睛又多了幾分嚴肅疏離味道，因為長得漂亮，不笑時候就顯得有幾分涼薄。
是他夜晚在校門口冬風裡等了一晚上後，看見他時神情，嘴唇抿起來，像是在想一件很慎重事。
天台風冷，許多人來這裡晾曬被子，散發著清潔劑和草木味道。
鹿行吟摸出飯團來，一邊吃一邊睜大眼睛望向顧放為。
顧放為斟酌了一下：“哥哥叫你出來，還是想跟你說一下你這個……呃，性向事。那天在校門口等你時候，我想了很久，也查了一些資料。”
鹿行吟認真注視著手裡飯團，叼起一枚飯團裡墜著快丟下來蝦球，“嗯嗯”應著，看起來很乖。
“哥哥不是，哥哥也不歧視，你年紀還小，如果確定了、肯定了自己取向，也是一件好事，不用為它太過糾結，也不用覺得……呃，跟其他人不一樣。很多人無法在社群中取得認同感，覺得自己是異類，會給自己壓力，你不需要這樣。”
顧放為神情像是在思索、搜集自己所見所聞，“以前哥哥打人那件事，確實是對方追陣仗太大，有點過火了，並不是針對這個群體，哥哥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你怎麼樣，明白啊？”
鹿行吟已經啃完了半個飯團：“嗯。”
“也因為年紀還小，在你有對自己選擇負責覺悟之前，保護好自己。”顧放為桃花眼眯起來，語氣慎重，“那些APP，交友論壇軟件什麼，不要碰。現實中如果遇到喜歡，可以試試，但是網絡上陌生人風險大，還奇奇怪怪……”
鹿行吟吃掉了整個飯團，把塑料紙朝內折疊好，捏在手心丟入門口垃圾桶。
顧放為在跟他說著，早幾年他已經思考出答案問題。但他認真聽著，想象著顧放為這個鋼鐵直男去做這些功課樣子——國內這些論壇或軟件都會有一整套極其嚴格注冊流程，有時候隻要新人加入，都會被一大幫人調戲起哄，直接一點上來就發照片問約不約。
他其實不用這些。
顧放為平時看起來散漫不靠譜，居然還能沉下心來做這麼多。
鹿行吟垂下眼，低低地笑：“嗯，好。謝謝哥哥，我知道。”
顧放為沒話說了，該說已經說完。
他凝視著鹿行吟，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原本沒放下某種東西卻好像更加強烈了，片刻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鹿行吟已經選擇了另一條路：一條更加排外，把他這個哥哥也排除在外一條路。他不是不聽話，隻是從此他走那條路，他無法再進行過多乾預與保護。
而他清楚，鹿行吟比他更加清楚這一點，這是一個聰明小孩。
“哥哥真好。”鹿行吟安靜地看著他，“哥哥是我見過，最好最可愛人。”
顧放為：“……………………？？？”
鹿行吟哂笑一聲，和他一起往回走，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偏頭瞅他一眼，輕輕說：“學長是陳老師派過來人，我很喜歡他，但是不是那種喜歡。我……對哥哥以外男生，都沒有興趣，隻喜歡你一個。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不不不擔心。”顧放為被他幾句話嚇得差點原地起飛，沉靜神情差點又瞬間繃不住，好半天才冷靜下來，企圖解釋，“我這是……是……讓你保護好自己……”
這也太他媽嚇人了。
平常乖乖巧巧弟弟，冷不丁就能搞出一句直衝他天靈蓋話。鹿行吟仿佛徹底放飛自我，要說和以前不一樣，也沒這麼誇張，但要說和以前一樣，顧放為也說不出口。
外邊熱鬨起來，易清揚和黃飛鍵拎著書包飛奔上來，打斷了這種難明氛圍：“終於下課了！我們兩個用語文課時間偷偷寫了半套數學卷，今天晚自習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不上了，跟其他人串了口供，李老師聞起來就說被叫去了劉老師那，劉老師問起來就說我們被叫去了秦老師那，完美。”
易清揚還提著一個袋子：“沈珂給我們買，每人兩罐咖啡一桶泡麵兩盒餅乾酥，富婆寵愛！”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衝進去，大約是看到了鹿行吟桌上兩個巨大塑料袋，集體“哇”了一聲：“牛逼！這誰買？”
沈青雲聲音：“小師弟那個漂亮哥哥買。”
“哇——”
“哥哥真好！顧哥還缺不缺弟弟！”黃飛鍵迅速抱上大腿，“顧哥這是決定入夥了？”
顧放為幾次接觸下來，勉強也算是跟這群人混熟了，他下意識看了看鹿行吟，而鹿行吟卻沒有看他，他俯身看著易清揚遞給他一張試卷，輕聲討論著解法。
他淡淡地說：“不是，以為他病了，給他送點吃。”
鹿行吟跟易清揚一起往裡走，易清揚一手拿著試卷，另一手勾著鹿行吟肩膀，頭碰頭地研究，“你看，你之前總結用法在這個題目上失靈了，說到底還是創新題型，出題方式非常多變，一個實驗設計側重考點很多。”
他們這段時間，一邊做著前幾年質量檢測原題，一邊做著鹿行吟、沈青雲、沈珂三人找近似題型，力求刷題練出熟練度。
像“氣溫X℃下旋轉玻璃棒中水銀受力狀態分析”、“循環波段發射電子軌道與能量計算”之類綜合題，他們差不多已經了解，但開放性題目卻著實有些變化多端，此前總結規律不適用，永遠能找出新題來。
“顧放為，你有空看看這個題嗎？”易清揚很快發現這裡還有一尊活學神，走過來真誠發問，“你看這類題有沒有什麼技巧？我們做都是能做，但是每次都很花時間。要贏過鷹才，必須在難題效率和解題時間上都勝過他們，鹿行吟找了兩天，找全了七種套路，剩下我們還在試。”
沈青雲在旁邊要睡不睡，聲音迷茫：“他是誰？很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