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宴卻笑了笑,雙眼平視前方,手裡打著方向盤,穩穩地拐過一個路口:“媽媽不是那種不開放的人,思烈思篤都在校園裡談過戀愛,他們談戀愛,我們是要打的,但是你不會,你學習已經這麼累了,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可以試著接觸一下,不錯過。媽媽還認識好多教養很好的女孩兒,以後你都會認識的。”
鹿行吟隻說:“嗯。”
他的手機劃過刷新頁麵,裡邊跳出了一條短信。
是顧放為的,他終於發來了新的短信。
【我剛從無人信號區出來。】
【我要被你氣死了,我特意進了無信號區找帝企鵝,看看你會不會發現聯係不上我,結果你就沒聯係我,你真的要氣死我了。】
【你現在在哪?我一定要過來接你,然後把你打一頓。】
鹿行吟神色不動,眼底卻浮現出輕小的笑意。單單看字,他已經想到了顧放為裹得毛茸茸,氣得跳腳的樣子。這麼多天的疲憊、憂慮、思索,好像這一瞬間就拋去了九霄雲外。
他說:“我媽媽接我回去了。哥哥對不起,我前幾天在跟你賭氣,所以也沒有找你。”
【那現在還生氣嗎?】
【還有一點。】鹿行吟注意避讓著葉宴的視線,給他回複,【哥哥過來把我打一頓吧,這樣我就能見到你了。哥哥還生氣嗎?】
【不生氣了,小計算器,哥哥很想你。】
……
葉宴把他送了回去,沒有進家門——她的時間其實沒有那麼趕,隻是突如其來的,覺得不好麵對。
麵對親生孩子,麵對養子,都不好麵對。
霍思烈天性簡單,雖然有些小孩子和紈絝少爺的壞脾氣,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淘汰出局。
目送鹿行吟拖著行李箱走進家門,葉宴打開手機,給兩個孩子發送了一條短信。
【寶貝,新年快樂。】
隨後,她退出短信頁麵,尋找到她的獨立私人醫生的電話。
【鹿行吟的腦血管瘤,真的沒有任何做手術的希望嗎?】
……
離除夕夜已經不遠了,街邊商戶紛紛關門,貼上紅色的封條,路燈掛上一串串紅燈籠,偶爾還有幾家開著的,都用擴音器播放著那幾首老套的新年歌曲。
鹿行吟回家之後,照常學習。
霍思烈已經被他帶動得主動寫完了今年的寒假作業,接下來不知道做什麼,看著鹿行吟在那裡辛苦地啃單詞,他默默放下了手裡的遊戲機,拿起了下學期的課本開始預習。
兩個孩子簡單決定了除夕和大年夜怎麼過:除夕守歲,鹿行吟搬到客廳裡學習,霍思烈通宵打遊戲。
而大年夜,兩個人就把阿姨留在家裡的所有飯菜都熱一熱,再把零食櫃裡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吃喝完畢之後,各自睡覺。
葉宴給他們寄來了第二波新年禮物:甜點,國外當地風俗下有的伴手禮,圍巾和新款電腦。都是雙人份的,也都是按照兩個孩子的不同風格挑出來的,鹿行吟的電腦是銀白色,霍思烈的是火紅色。
這一次,鹿行吟穿上了新衣服,和霍思烈一起拍了照,發送過去。
除此以外,鹿行吟還收到了鹿奶奶的郵包:兩條圍巾,兩副手套,還有幾斤冬桐市本地的糖果零食糕點。圍巾上麵針腳細密結實,摸上去十分溫暖。
鹿行吟打了電話過去。
鹿奶奶今年一個人過年,她的聲音在另一邊聽起來和以前一樣:“我這邊都好,家裡的電視之前壞了,找了人過來修,換了個更大的,居委會做活動送了一台空調,我安在你房裡,下一次你回來還能吹上空調。”
“我?我不用那個,我一冷就腰疼。”鹿奶奶在那邊笑,又提他童年的往事,“你小時候問,為什麼奶奶老是腰疼?硬是要跟我一起睡硬板床,你踢被子踢得那叫一個凶哦……”
更多的時候,鹿行吟是跟顧放為發短信。
他學著他的樣子,每天交作業一樣,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跟他分享生活,今天吃了什麼,題目裡遇到了什麼問題,和奶奶打電話提起了什麼事……
“硬板床?這種床我沒睡過,好睡嗎?”顧放為在另一邊問道。
鹿行吟說:“你不會覺得好睡的。”
“有空我要試試,所以說硬床對腰好啊。”
“我還沒見過咱奶奶呢,暑假我跟你回去見家長唄小計算器。”
“小計算器?帶我去嘛,你不是說咱奶奶可能已經知道了嗎?知道了就帶我回去嘛。”
……
鹿行吟沒見過這麼臭屁的人,顧放為已經非常順暢地用上了“咱奶奶”這樣的稱呼。
過年之後,再半個月,就要開學了。他們兩邊約定好,新學期鹿行吟不用住校了,他直接搬到顧放為那裡。
顧放為對此理直氣壯:“哥哥每次都要爬窗去找你,哪天摔死了怎麼辦?你最好還是乖乖過來哥哥一起睡覺。”
他們在冬天的細雪中,計劃著來年夏天的事,競賽書沙沙翻過,風輕輕撞在窗上,桌子上的日曆一天一天地翻過,細數著他們相見的日子。
他已來到S市半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