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2 / 2)

其實那時候她何嘗不知道呢?鹿行吟這個孩子重情,她無非是為自己的逃避找個借口,也無非是一遍遍地勸服自己:鹿行吟的親情與愛給了彆人,她不能有什麼彆的幻想。

五分鐘後,消息很快傳了回來:鹿奶奶高血壓發作,在買藥的路上暈倒了,被送去了醫院,情況暫時穩定。

鹿奶奶醒後,鹿行吟立刻打了電話過去,叫她:“奶奶。”

鹿奶奶回答道:“噯。”

鹿行吟覺得自己的聲音酸酸的:“奶奶你不要跑那麼遠去買藥了,就在藥店買行不行,我找媽媽要錢打給您,她不會說的,她對我很好。”

“這個我不要……錢,你自己花,也不是多大的事,跟我去哪裡買藥沒關係,血壓一高,在家裡也是要暈的。我有社會保證金,又不是吃不起飯,乾什麼要你的錢?”鹿奶奶說,“不是你掙的,我都不要。你上大學工作之前的錢,我也都不要。”

當初霍家接鹿行吟回去,曾經提出過給鹿奶奶一筆費用,但是鹿奶奶也拒絕了。

“你寄過來的錢,我都給你存起來,以後總有地方用到。”鹿奶奶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鹿行吟的心也慢慢放回肚子裡。

他聲音低低的:“好。下次我手機不開靜音了。”

“傻孩子,這也不是你的錯。”鹿奶奶說。

“奶奶,我下個月就考國家初賽了,考完我就回來看你。”鹿行吟說。“一定。”

他今年暑假沒來得及回去,因為前後幾個月,連著上了五個競賽講座或者培訓班,有的班是小分隊一起上的,有的班是陳衝根據他一個人領先的進度,推薦他去上的。

有人或無人陪的深夜,他就在你陌生的宿舍裡亮著燈寫題,從晚上寫到淩晨,如果遇到好題,再從淩晨寫到天明。春天還沒到的那個季節,鹿行吟經常凍得手腳僵硬,站起來時能感覺到關節搓擦的疼痛。

去年他曾經看沈青雲得意地曬出他做過的試卷和習題,摞起來有一人高,現在他寫過的部分,也已經有了半人高的高度。

要靠競賽拿名次,於是看無機部分,無機部分要拿全分,最難的是計算,於是著手功課計算問題,他一個月時間寫完了某張姓教授名下所有的無機化學題;從此所有無機計算都能拿拿到全分,後邊又學會了計算器的使用方法,把一直以來慣用的迭代法換成了條件方程。

要考省一等獎,去顧放為值得去的學校,他也跑了無數次鷹才中學,等一位著名競賽有機教授的講座,後來這位教授未能成行,他於是主動過去,一個人跑去人生地不熟的省外,還弄丟了一次身份證。

化學礁和化學島中,不少人都推崇抄書加強記憶與理解,鹿行吟也實驗過,後便發覺對他而言效率不高,於是又再次嘗試自己去總結框架。

……

這也是他在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裡,能夠做到的全部。

S省的國家初賽舉辦在市五中,同樣是個曆史悠久的中學,寬闊半舊的馬路被林蔭道覆蓋,那兩天時間,陽光尤其強烈,仿佛和這群孩子們一起焦灼。

鹿行吟第一次知道,這個省原來有這麼多競賽生,出去本市的學生——鷹才的、五中的、青墨的……還有來自省內其他市甚至縣的孩子們。五中這附近的旅店全部爆滿,開考的當天,車輛寸步難行,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學生聚在一起,或者拿著小冊子背誦著,或者緊張地討論著知識點。

青墨七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襯衣和西褲,女生則是白襯衣和黑色百褶裙,看起來俏麗又亮眼。

陳衝掛著競賽教練的牌子,提前帶他們看場地時,鹿行吟注意到了許多其他人的視線——有鷹才的學生看過來,是看對手的眼神,其中幾副麵孔還是去年空降班的老熟人;有探尋的視線,他們這一隊男生女生顏值都很亮眼,還有個招蜂引蝶的顧放為。

更多的,是羨慕、敬畏的眼神,來自其他市或者縣。那些學生沒有成型的隊伍夥伴,甚至沒有專業的競賽老師,隻由班上的化學老師帶隊,弄不清規則和難度,畏縮地站在角落裡。

鹿行吟看到,還有人在背高考知識點。

他的考場在三樓中間,靠窗的位置,外邊是一片濃蔭,燦爛的夏陽穿過樹葉的縫隙,如同碎金。

顧放為在他身邊,微微傾身替他核對考號:“這考號真長……鹿行吟,沒問題。”

鹿行吟問他:“你呢?”

“我不在這邊考,好像離你們都挺遠的,總之明天過去也不遲。”顧放為隨口說。

“這次你會好好考試嗎?”鹿行吟烏黑的眼眸望著他。

顧放為一直就沒參與到他們的競賽訓練中來,隻有一次,陳衝把他揪著摁在電腦前,參與了一次模擬考:“不考省化學會就以為沒有你這個人了!給我考滿三次!”

三次,鹿行吟清晰地記得,顧放為第一次是滿分,隨後兩次大約是做題膩了,都卡著四十分省獎線,卡得死死的,後邊的題目一大片空白。

實驗更是從來沒有扣過分。

顧放為說:“我會。我不會讓你的,小計算器。”

“我不要你讓我。”鹿行吟認真回答,“我會追上你的腳步。”

顧放為桃花眼彎起來:“好,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