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放為腳步頓在門口。
他父親顧烈生就一副十分威嚴的長相,劍眉星目,性格極其□□,顧放為曾聽見他媽和彆人聚會,談起顧烈的長相:“這個麵相就是要當領頭人的,得虧是做成顧氏的老總,要是去當兵,那真是不得了!”
“我不是賭氣去的青墨七中,而且青墨七中也不是山區學校。”顧放為淡淡地說,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顧烈瞥他一眼:“沒有區彆,一點打擊都受不住,這就是懦弱。”
與以往不同,家裡氣氛沉悶到冰點,連清潔阿姨都不敢大聲說話——放在以前,顧放為肯定要摔門出去或者再和顧烈大吵一架。
今天,顧放為居然笑了笑,停頓片刻後說:“——你是對的。”
顧烈也愣了一下,和妻子對視一眼,神情都跟見了鬼一樣。
“兒子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飯桌上,顧母給顧放為挑著魚刺,努力找著話題,“霍家最近的事你聽說了麼?真是可怕,你最近還跟霍思風關係好嗎?”
“什麼事?”顧放為抬起頭。
“霍老爺子憑成績分家產的,高考之後生效,那算分法則可細了,你知道為什麼霍思風被送去青墨七中嗎?那都是你霍叔叔葉阿姨要把他養廢,還有各種各樣的事……哎呀,很惡心的!不過霍思風這個小孩也是深不可測哈,一年時間就爬到了順位第一。不過我跟你說,他們那種家庭裡出來的孩子,還是少交往了。霍思風都算了,霍思篤,霍思烈,他們不是親生的,跟著那樣的父母,學不了好。”顧母說。
“你說什麼?”顧放為睜大眼睛,“霍思……鹿行吟他知道這件事嗎?”
“哎呀,不是說了,就前段日子知道的,霍家還搞了一個律師團,藏汙納垢的,當父母的和當小孩的直接就撕破臉了呀。”顧母看著他,奇道,“你怎麼不吃飯了?多吃點啊。”
“什麼時候?”顧放為啞聲問。
“就是前幾天吧。”顧母心不在焉,夾起一顆鴿子蛋準備放進他碗裡,卻見到顧放為猛地放下了筷子。
“你回來!”顧烈皺起眉,“飯也不吃完!我聽人說你前段時間,在青墨七中談戀愛?跟一個徐什麼的女生?”
顧放為:“?”
“我讓人查了一下,她家裡情況也就一般。我們這樣的家庭最講究一個門當戶對,現在你年紀還小,你玩玩可以,終身大事不能馬虎。”顧烈說道,“世交的那幾個女兒,跟你關係好的葉娉婷,或者她妹妹葉過廬,都是很好的姑娘,等你日後大學畢業,差不多也可以……”
“爸。”顧放為打斷他。
“我沒跟女生談戀愛。”顧放為沉聲說,眼底光芒銳利而執拗,“這件事我本來打算以後跟你們說,不過我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
“以前的事,是我的錯,是我不成熟,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現在也懂。”
“但是我隻喜歡他,其他的事你們都可以左右,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
這是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個晚自習。
顧放為從來沒有這麼急切地想要去往一個地方——他曾經隻逃離過,曾經在那場死亡中背負上沉重的鐐銬與枷鎖,從而停止腳步,曾經遭遇全世界的否定——沒有家庭,他什麼都不是。
直到他見到有人背負著枷鎖踽踽前行。
夏夜的風中,他腳步不停,從校門口往教室飛快地跑去。
他想見他,想告訴他他知道了多少,他想著那些燈下苦讀的夜晚,少年烏黑的眼睛和睫毛,溫軟甜美的呼吸。
隻有那些觸碰,那些吻是真實存在的,隻有他帶著他一步步把27班,把整個青墨變得更好的時候,他的努力是有意義的,隻有他為青墨改製考出的那705分,會是他的榮耀。
從前那些風光虛名都帶著光環,時至如今他終於明白,是他追著鹿行吟的腳步,而不是鹿行吟追著他。
他要告訴他這件事。
教室裡坐滿了人,謝甜剛結束點名。
他推開教室後門的鐵門,微微喘著氣,視線投向課桌的前座。
那裡空空如也。
“鹿行吟呢?”他問,“還在省化學會申訴沒回來嗎?”
“沒有,他轉班了。”
陳圓圓看到自己話音剛落,顧放為就愣住了——他從沒見過顧放為露出這種近似於迷茫的表情,連帶著聲音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全年級按去年平均成績排名,前五十離班衝那組,一班班頭找了他,他給我們都發了消息,送了小禮物,小鹿崽他去高三衝刺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