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放為也從另一邊冒了出來:“我也是淩晨三點。”
“顧神,你在放屁,你理論95這次第二,怎麼可能是淩晨。”李琦奇道。
“我找人換了。”顧放為說,“早十點換成淩晨三點。”
他笑得一臉坦然,所有人麵麵相覷——現在化學島都在求PY交易,從淩晨時間換到早上,期望著某些不用去做實驗的大佬能垂憐自己,顧放為主動從黃金時段換到淩晨,這人不會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淩晨兩點五十,鹿行吟和李琦一行人到達了實驗室外,後麵還跟了一個精神百倍的顧放為。
“困不困,喝點咖啡?”顧放為手裡拿著一杯熱咖啡,遞給鹿行吟,鹿行吟搖了搖頭,他卻伸手硬塞了過來,視線轉向了彆處。
顧放為最近像個百寶箱,什麼東西都能掏出來。
實驗室裡有大概十幾個人,肉眼可見的比平常少,大多數人都熬不動,有的直接沒起成床,有的起床成功卻無法集中注意力,困得直接趴在實驗台上睡著了。
鹿行吟用視線數了數,空置的實驗台大約還有七八個。
他輕聲說:“好像有很多人沒來。”
李琦注意到他的神情像是有些蠢蠢欲動,猜到他或許想要乾什麼,提醒他:“一場實驗本來就四個半小時了,雖然有人沒來,但你一晚上還能刷幾次實驗?”
鹿行吟想了想,也有道理,暫時放棄了。
實驗室在一樓,緊挨著外邊的灌木叢,夜裡總是散發出一種有些難聞的草木味道。整個實驗大樓的熱排風係統也在這一片,溫度比其他地方高,神不知鬼不覺地養出了一大批蚊子。
時間過半,天邊泛起魚肚白,除了顧放為這個被香水醃入味的沒被叮,其他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毒蚊子咬出了好幾個紅潤凸起的疙瘩。
李琦谘詢顧放為:“哥們,你噴的什麼驅蚊水?哪款六神?”
顧放為忍了:“……這不是驅蚊水,這是香水。”
他已經做完實驗了。
鹿行吟以前沒有見過顧放為做實驗,隻有這一次見到了。
顧放為熟悉這些器材、流程,如同他熟悉自己的物質,他連器皿都有一套自己固定的、熟悉的擺放方式,取用順暢自然,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思考。
他曾經幾分鐘做完滴定實驗,無非是靠投機與運氣,而顧放為卻是真正的將一切實驗刻進了心裡,彆人做實驗是試錯、磨熟練度,顧放為是本能。
“顧神你做完了,產率多少?”李琦忙了半天,滿頭大汗,“理論上產量應該有5克,但是我做出來一克都沒有——臥槽!”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他那一小片產物垂直掉進了冰水浴中,引發了他一聲慘叫。
“5克。”顧放為說。
李琦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顧神強還是強。”
顧放為將視線放到鹿行吟身上。
鹿行吟嘴唇緊抿,神情認真,額頭上帶著薄薄的汗水。
這個實驗是1999年CCHO(中國國家奧林匹克競賽)決賽的實驗題,合成3-α-呋喃基丙烯酸並進行含量測定。這是所有競賽老師都已經講過的一個標準實驗,用無水碳酸鈉製造堿性環境,隨後讓原料進行Perkin反應得到粗成品,隨後進行純化、乾燥和測定。
反應條件中,本來就含有高溫催化,實驗室裡溫度比其他地方高,鹿行吟的耳垂被不知道哪裡來的蚊子咬了一口,裸露出來的手臂也有好幾個疙瘩,並且有些過敏發紅,冒著細小的血點。
“我不行了,我得回去睡一會兒,先溜了,顧神一起走嗎?”李琦徹底放棄,開始收拾實驗器材。
顧放為說:“你先回去吧,我等他。”
鹿行吟專注著手裡的實驗,沒聽見他這句話,否則按照他最近的步調,應該會讓顧放為趕緊走——顧放為這麼想著,挪著凳子搬到了鹿行吟身邊,圍觀他做實驗。
鹿行吟的產物重量稱出來了,不足一克,顯而易見失敗了。
他輕輕提走表麵皿,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那聲音很輕,但是顧放為聽見了。
他咳嗽了一聲。
鹿行吟烏溜溜的眼睛看向他。
“我可以說話嗎?”顧放為有點謹慎地谘詢他。
鹿行吟收回視線,默默地開始清洗儀器。
“3-α-呋喃基丙烯酸。”顧放為說,“醫藥工業上一般用來合成血吸蟲病藥物。”
“嗯。”
“它要求堿性環境,是因為老師這麼教的,反應方程式也能寫出來。但是實驗這個東西,更多的時候是試錯甚至開腦洞。”顧放為伸出手,比了一個自以為帥氣的姿勢——食指伸出,比成槍口,在自己額前點了點。
“看到第一排的那個臉頰有高原紅的男生沒?這次理論考試是99.5分,第一,比哥哥高。”顧放為說,“跟我同宿舍的康勤喜歡講八卦,他跟我說這個男生小學起就在做實驗,他的偶像是化學島天才鋁神,為了和偶像一樣得到一個有關化學元素的稱號,他喝過硫酸銅溶液,被隊友掐著灌了八包牛奶。”
“他一戰成名,不過沒有成為硫酸銅神,而是被大家叫成奶神。”顧放為輕聲說,“你看,搞化學的這幫人都神棍。”
“你把它當成一個遊戲來玩一玩吧。”顧放為輕聲說,“就像你在仿真經營課上做的那樣,你就是最偉大的化學家,醫療人員,中世紀的煉金術師,是最棒的鹿行吟。”
“你是煉金術師,我不是。”長達幾個小時的時間裡,鹿行吟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不是,我是那個煉金術師家門外不敢敲門,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飯的女孩。”顧放為似乎並沒有覺得這個比喻不恰當,他歪過頭問他,桃花眼底寫滿了期待,“要不要一起吃早飯?”
鹿行吟低下頭,洗乾淨最後一個表麵皿。
“不要。”
顧放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