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活,想留住這麼多個夜幕與清晨換來的金牌,和那背後的一切。痛苦的、甜蜜的,都是屬於鹿行吟的。
*
顧氏第二天派人接鹿行吟回去做術前檢查。
鹿行吟因此跟陳衝請了假,拜托他幫忙領取金牌還有後續一係列的事情。需要鹿行吟本人出麵參與的,比如走過場的清華大學協和醫學部麵試,在經過商議之後,直接給鹿行吟通過了,說是今天現場簽約時,院長在場,就當已經進行了麵試。
顧放為此前其實也已經跟陳衝請了假。冬令營直到簽約結束,一共舉辦七天,他隻打算過完前四天,隨後直接趕回傅氏科技所在地,繼續進行小機器人的調研和策劃。
他低聲說:“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鹿行吟輕輕說:“隻是術前檢查,你去做你的事吧。等到我做手術之後,你再來陪我。我查了一下,腦血管瘤手術恢複是很快的,隻要兩個星期。”
顧放為沒有聲音了。
房間裡關著燈,隻看到他那邊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片刻後聽見他冷著聲音說:“那是口腔血管瘤的恢複時間,腦部的分成三個時期,一個是急性期,一個是恢複期,一個是後遺症期,兩個月到半年時間。”
“其實隻要手術成功,後遺症是血栓,我很年輕,所以血栓……”
“瞎扯!鹿行吟,我警告你,你不要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顧放為的聲音聽起來很凶,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凶。
鹿行吟往被子裡縮了縮,笑了笑,埋進去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顧放為可能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過激,他叫他:“鹿行吟?”
鹿行吟沒吭聲,顧放為高度緊張起來,等了一會兒,又叫了他一聲,聽見還沒反應,從一邊跑下床,俯身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他要掀開被子,鹿行吟卻不斷往裡縮,一直縮到牆邊,直到顧放為自己也跪伏在了床上——鹿行吟伸手輕輕一拉,顧放為就跟著滾了進來。
他伸出手,蒼白細瘦的手在黑暗的被子裡摸索,輕輕勾住他的指尖。
“我不會這麼快死掉的。”
他說。“聽醫生的吧,哥哥。現在著急,也沒有用。”
顧放為說:“嗯。”
“你沒告訴我的事情,是什麼?”鹿行吟在黑暗中問道,“顧爺爺說的。”
“……沒什麼。”顧放為一隻手被他握著,側躺著麵對他,呼吸和心跳都無比貼近,隻是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麵容和神情。
鹿行吟卻突然笑了笑。
“你是不是出櫃了,顧放為。”
“——你知道出櫃是什麼意思嗎?”
黑暗看不見的地方,顧放為耳根開始發燙,但聲音依舊沉穩鎮定:“我知道。”
他有點生氣,有點被戳破秘密的羞恥和惱怒,還有一點委屈:“我能不知道嗎?我……”
他的聲音委屈得幾近低落:“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那麼現在,我們都沒有秘密了。”鹿行吟動了動,調整了一下睡姿,指尖依然勾著顧放為的沒有放開,他喃喃說,“你演技真差,有錢人沒錢的時候,裝有錢都不像。你吃了多久的泡麵?”
“……也沒多久。”顧放為一五一十地抖落實情,“也就七八天。”
“顧爺爺把我的那筆錢給我了,每個月還給零花錢。”鹿行吟又在枕頭底下摸了摸——他平常放東西很細致,東西一定都在該在的地方,銀行卡一定在錢包裡,此刻出現在枕頭下,說明他是提前準備好的。
他塞過來一張冰涼的銀行卡。
“不要你還,隻要你等我幾個月,飯要好好吃,哥哥。”鹿行吟輕輕說,頓了一下,“不用顧放為教我做題,也不用提供他的手機號。”
——這一刹那,仿佛與一年前重合。
那時候他尚且不知道他,頂著【27th】的昵稱和他在一個聊天群裡相遇,緣起是一個缺試卷,一個缺錢。
鹿行吟想起這段過往,笑了起來,聲音清雅溫和,在黑夜彌散開來:“隨便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