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紳被說破後, 臉上也沒有多少心虛的情緒, 笑容半分未減：“原來如此。我早就該料到, 以司公子的本事，能從秘境裡活著出來都不在話下，將我的身份與意圖查出來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司無岫淡淡道：“看來你也是早有準備。”否則被戳穿後也不可能是如此鎮定的反應。
華紳嗬嗬一笑：“想必司公子已經知道背後與我聯係的那個人是誰了，我也就不再替對方遮掩——不錯, 設局陷害你之人正是出自玄武軍，是宗將軍以你堂妹一家為要挾, 又找到我這裡，一起給你設了個局。他查出家父與令堂早年曾有些許瓜葛，便讓我以此為由, 將你引入昊山秘境，事成之後他許諾讓華家在京城站穩腳跟, 給我們一個皇商的身份。”
華家世代經商, 生意遍布大月帝國的大江南北，卻唯獨無法躋身京城的上流世家, 因為京城勢力實在是太過複雜，種種關係盤根錯節。
華紳的父親當年沒能打開局麵，可華紳卻並沒有放棄, 當宗文俊親自來找他，希望用一個條件來交換對司無岫設下圈套時, 對京城勢在必得的華紳沒多猶豫就答應了他。
“寧可放棄家主印信也要實現的宏願，就這麼對我們說出來，合適嗎？”司無岫挑了挑眉, “我還以為你一計不成，會再想辦法亡羊補牢，引我進入另一個圈套。”
司無岫懷裡的小狐狸也豎起耳朵，對華紳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
華紳笑了笑，道：“若是在與你見麵之前，或許我的確會這麼做。但是現在，我見到了你。”
這話頗有一點沒頭沒尾的感覺，而且聽起來還有一點曖昧。
白毛小狐狸頓時炸了毛，衝華紳啾啾叫了幾聲，小臉上充滿了敵意。
華紳鬱悶地看了眼小狐狸，問司無岫：“這小東西是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很不喜歡我？”
司無岫忍著笑意撓了撓小狐狸的下巴，小狐狸則舔了舔他的手指，身子一轉將腦袋蹭進他的懷裡：“若是你的夫人見到其他美人對你獻殷勤，估計也會是這個反應。”
“啾！”小狐狸從他懷裡揚起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變成小狐狸之後倒是坦率了許多……司無岫心道，就算當著麵叫它“夫人”似乎也沒有什麼抵觸的反應，不過也有可能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司無岫這一人一狐的互動讓華紳稍稍一愣，隨後他突然道：“怪不得司公子今日是一個人前來。這小狐狸不但精通人性，還如此霸道，唐公子在它麵前恐怕都會落於下風……”如此美人竟被一隻小狐狸給比了下去，華紳覺得說不定唐寧會很需要安慰，若是能趁機更進一步的話……
“不勞華公子為阿寧費心，他現在好得很。”司無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為他打的主意自己沒有發現嗎？難怪敢和宗文俊聯手，不光膽子大，臉皮也挺厚的。
華紳眼中閃過一抹遺憾，又很快重新振作，假裝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方才說到哪裡了？對了，是說宗將軍與我談的條件。自從我見識過司公子的手段後，便有預感，這一回宗文俊所謀劃的事情很可能會失敗，所以我早已準備好了後手。”
“什麼後手？”
“就是對你坦白一切，轉而與你結交。”華紳將厚臉皮又發揮到一個高度，笑吟吟地看著司無岫，“司公子應該不會拒絕交華家這個朋友吧，我家的商鋪幾乎遍布整個月國，總有能幫得上你的忙的時候。”
司無岫沉默了，而小狐狸則又把頭扭過來，眼神似乎有些震驚。
見過見風使舵的人，沒見過倒戈得這麼快的！
華紳見小狐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還試圖去逗弄它一下。
隻是他剛朝小狐狸伸出手，後者就對他亮出了爪子，警惕地“啾”了一聲。
華紳遺憾地收回手，又略帶羨慕地看向司無岫。
不光是身邊有美人相伴，還有一隻如此可愛又護主的漂亮小狐狸當寵物，完全就是人生贏家的節奏。
司無岫深思過後道：“交你這個朋友，也不是不行，出門在外，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華紳欣然道：“我就知道司公子是個爽快的人。”
“但是，你與宗文俊聯手害我之事，可沒這麼容易就算了。”司無岫朝他看去，“家主印信，你還想要嗎？”
華紳表情一僵，欣喜的神情頓時被凍在臉上，用不怎麼有底氣的聲音道：“還要……”
“那就不知華公子能用什麼來交換了。”司無岫道。
這回沉默的人輪到了華紳。他自然清楚，如果他沒有參與宗文俊的計劃，換成平時，司無岫列的那張材料單子用來換家主印信是足夠了。可既然出了刺殺的事，司無岫九死一生才離開秘境，那價值就要另算了。
於是華紳索性道：“司公子不妨開個條件，隻要是我能辦得到的，在下絕無二話。”
既然決定倒戈，那不如倒得再徹底一點，華紳乾脆將主動權讓給了司無岫。
司無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和我交朋友，就等於是背叛了宗文俊，玄武軍的元帥背景如此深厚，得罪了他，華家彆說更進一步了，恐怕還會因此受到打壓。宗皇後地位穩固，宗將軍又手握兵權，而我隻是個無名小卒，你是個精明的商人，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華紳點點頭道：“既然能對你說出這話，我也早就在做好了會被皇後一黨視為眼中釘的打算。”他深深地看了司無岫一眼，又道，“何況，司公子自謙是無名小輩，我卻覺得你將來成就必不會小。”
司無岫淡淡一笑：“何以見得？”
“司公子可彆小看二流商人的情報網啊。”華紳神秘地笑了笑說，“司公子的身份可不是表麵上的那般簡單，而且……你其實也並不姓司，我說得可對？”
華紳很聰明地沒有點破司無岫的身份，但從他的表述來看，就算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也已經知道了司無岫與元帝之間的關係。
其實，能被後宮之人如此忌憚，大將軍親自出馬來對付的人，又怎麼可能是籍籍無名的人？
華紳真不愧是個精明的商人。
“況且，有的人做生意喜歡穩紮穩打，有的人則喜歡出奇製勝，劍走偏鋒。”華紳緩緩展開手中的折扇，輕輕一晃，一臉風流道，“我於武修一途沒有什麼天分，這輩子頂了天也就個七八級的武者。但是做生意，我卻不會輸給任何人，押寶投注，我就喜歡押在黑馬身上。”
彆看華紳一副斯文溫和的模樣，骨子裡的野心勃勃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的。
司無岫道：“華公子太客氣，二十多歲的七級武者已經很不少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有天賦了。”
“和司公子相比，我這樣的人哪裡稱得上是有天賦。”華紳搖了搖頭，“那麼多玉級以上的殺手出動都對付不了你，這可不單單是元氏血脈的緣故吧？”
大月帝國的頂級世家之中，最為高貴的世家自然是元氏，但元氏之所以眾望所歸，並不隻是因為他們能坐穩皇位，而是因為元氏族人的體質。
司無岫那身能越級挑戰的功法，就是隻有元氏血脈才能修煉的。換成彆人，恐怕身體將無法承受如此龐大而猛烈的內力，全身經脈爆裂而死。
而每一任元帝，除了治國才能過人以外，他們的武學修為也同樣不容小覷。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千百年來也並不是沒有人想要改朝換代，卻都敗在元氏之下，沒有人能夠撼動元氏的地位。
元氏血脈的體質是很厲害，可是並不是每一個姓元的人都有那麼高的武學天分。在華紳看來，其他的皇子公主加起來，恐怕還比不上一個司無岫。
他們隻不過是起點高，又有母族在背後支持而已，可司無岫卻是一步步晉升到如此實力，比那些溫室中的花朵更加經得住磨礪與考驗。
所以華紳其實早在司無岫進入秘境之前就有些動搖了，此時見到司無岫安然無恙地坐在他對麵，甚至還與他討價還價，就更加堅定了他倒向司無岫這邊的心。
“條件隨你開。”華紳再次重複道，“司公子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司無岫略點了點頭，道：“在提條件之前，我能否問華兄一件事？”
“司兄請說。”華紳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黑衣人的那些兵器，可是你幫忙提供的？”司無岫問。
華紳臉上又浮現出些許尷尬的表情：“這……司兄也知道，我家裡的生意……”
“華兄隻需回答我的問題，不必扯那些有的沒的。”司無岫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華紳立馬點了點頭：“是，那些兵器都是從我家鋪子裡調出來的，其實除了兵器之外，我們還經營酒樓客棧、鹽茶生意、鐵石山礦……”
“你們的轟天雷不錯，阿寧用得挺順手。”司無岫對他說，“材料單子上再追加一些暗器與轟天雷，就算是我附加的條件了。”
華紳愣了愣：“隻有這些？”
他都已經做好了會被司無岫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了，畢竟這位是有前車之鑒的。
司無岫似笑非笑：“難道華兄還覺得少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華紳趕緊擺擺手道，開玩笑能少出一點血為什麼還要和自己過不去。
“如此，我們就此說定了。”司無岫站起身道，將華家的家主印信隨手放在桌麵上，“既然目的已經達成，我也該回去了，阿寧還在等我。”
小狐狸在他懷裡“啾”了一聲，用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他。
司無岫摸了摸小狐狸的毛，從頭順到尾巴，然後捏了捏它的爪子。
小狐狸舒服得眯起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用尾巴掃了掃司無岫的手背。
司無岫不自覺地勾起唇，小狐狸模樣勾人，對他又從不設防，比起人形的時候更加情緒外露，太招人疼了。
正準備回客棧繼續擼一整天的毛，司無岫卻又被華紳喊住：“司兄，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應當提醒你為好。”
司無岫麵色微沉地轉過身：“還有什麼事？”
“還是和此次的刺殺有關。”華紳咽了咽口水，對司無岫道，“你不覺得宗將軍親自設局，後宮如此興師動眾，似是有大事將要發生的先兆嗎？”
“元帝的身體是不是不大好了？”司無岫輕嗤道，“要麼是丹藥服得太多，要麼是練功出了岔子，所以他們已經開始坐不住了。”
元帝正值壯年，按理來說還能在那龍椅上坐個幾十年，可如今後宮蠢蠢欲動，聯手對司無岫下手，不就是打著先排除異己，再內部爭奪皇位的算盤嗎？
“原來你早就已經想到了。”華紳佩服地看向司無岫，“看來是我多此一舉，司兄果真是聰明過人。”
“啾啾。”小狐狸擔憂地看了司無岫一眼，咬了咬他的衣袖。
司無岫低頭輕聲安慰它：“我沒事，元帝是死是活都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我姓司不姓元，與宮裡的人也毫不相乾。”
小狐狸蹭了蹭他，眼神軟軟的，滿滿的都是對司同學的關切。
就怕是他們不肯放過你啊……小狐狸心道，原著裡這樣的刺殺還不止一次，往後隻怕還有更過分的事情。
“司兄這隻小東西是從哪裡撿來的？”華紳有些羨慕地問，“我也想去弄一隻來養著玩，如此漂亮又通人性的靈物可不多見。”
司無岫冷冰冰地看著他：“這狐狸世上僅有一隻。”
“那不知司兄是否可以割愛……”
話還沒說完，司無岫的劍尖就指向了華紳。
這抽劍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華紳頓時嚇出了一頭的冷汗，好懸沒再往前走一步，否則自己肯定就已經被劍捅了個對穿。
“既然是司兄心頭所愛，那我還是不奪人所愛了……”所以能把劍收起來了嗎？華紳苦笑地看著司無岫。
司無岫這才冷漠地收起了劍，轉身下樓。
華紳露出遺憾的表情，目送司無岫和小狐狸離開了酒樓。
走在半路上，司無岫低頭安撫小狐狸：“阿寧是我的，誰來我也不給。”
小狐狸軟糯地“啾啾”兩聲，兩隻前爪搭在司無岫的胸口，支起腦袋在他臉上舔了一口。
小表情略得意，好像在說“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樣。
司無岫看的好笑：“怎麼變成人的時候不見你如此直白？”他點了點小狐狸的鼻尖，“我對你說過那麼多次喜歡，你卻從不給我一點正麵表示。”
小狐狸又埋頭趴在他懷裡，假裝自己沒聽見。
司無岫又氣又好笑，卻又舍不得對它做什麼，隻好又從頭到尾擼了一遍毛。
雪白的小狐狸溫順地窩在他懷裡，尾巴輕輕晃動，時不時發出充滿奶音的“啾啾”聲，聽得人心都軟化了。
這一路，馬車外麵和車夫並肩而坐的玉荷時不時就能聽見裡麵傳來的小狐狸叫聲，也是羨慕得歎氣。
她也很想摸一下狐狸毛，可惜小狐狸從不給外人抱，連唐二公子都很難得摸兩把，更彆說她了。
“少主的運氣可真好……”玉荷感慨道，由此可見少主將來必然是洪福齊天，宮裡的陰謀詭計再多也不可能對他有所影響。
能擁有小狐狸還不算運氣好嗎？
要知道普通靈狐更喜歡親近女子，而不是硬邦邦又不夠香軟的男子。
何況這隻小狐狸原形還是個俊俏小公子，人形時可調戲，狐形時還能揉毛……少主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
回到客棧，司無岫意料之中地在自己房間裡見到了唐二哥。
唐定怒指道：“你又把我家阿寧拐到什麼地方去了，一大早又不見了人！”
他差點以為司無岫抱著小狐狸遠走高飛，甩下了他這個二哥。
自家的小狐狸實在太招人，當哥哥的無時不刻都在擔心它會被人卷起就跑，唐二哥年紀輕輕就已經操碎了一顆心。
“我不過是帶阿寧出去散個步，二公子不必如此著急。”司無岫輕描淡寫道。
小狐狸也輕輕叫了一聲，似乎在認同司無岫所說的話，儼然一副對他親近信賴的模樣。
唐定頓時沒了脾氣，甚至還有些沮喪。
小狐狸又衝唐定“啾”了聲，讓他不要太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