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瓷清晰地聽見腳步聲朝樓下走去,心底也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怎麼了,情緒難以形容,根根手指握緊著手心,過來快十來分鐘,她下意識地站起身,腳麻的緣故,步伐也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到窗戶前去。
外麵漆黑一片,在夜色下已經看不見傅時禮的身影了。
薑瓷站在窗簾後,眼眸還是很紅,盯著隔壁的彆墅方向。
*
快十點左右。
薑瓷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整整三個小時了。
她側著身子躺在舒適的床上沒有睡,安靜地回憶著親生父親高大英竣的身影。
二十年了。
薑瓷已經快忘了他的容貌,有時候會很害怕哪天真的記不清了。
她對父親的印象留在了兒時,腦海中記得他的存在給人充滿了安全感,肩膀寬闊無比,能抗下國家的重任,手臂強健有力將她抱在懷裡時,又表露出了一位父親該有的溫柔。
薑瓷努力地想回憶多一些片段,卻自始至終隻記得父親對自己說:我給不了你媽媽想要的,將來,會給你最好的。
那時,她聽不懂,隻知道仰著小腦袋朝父親剛毅的臉龐,笑的很乖。
薑瓷現在長大了,有時會很困惑當初父親說的話。
給她最好的,隻是一份遺產嗎?
薑瓷想不出來,她對父親了解的太少了,母親又不願意提一個字。
多年來,有時也會忍不住地想。
倘若父親還活著,會不會支持她,鼓勵她?
薑瓷笑著,便有些自嘲輕笑了。
她白皙的手覆在肚子上,對孩子小聲細說:“幸好你有爸爸,你比我幸運。”
聲音剛落,被鎖住的房門就從外麵,用鑰匙打開了。
薑瓷轉頭,視線掃到門口處熟悉身影,她快速抬手擦去眼角淚花。
徐琬宜已經看到了,這沒出息的還真躺在床上哭。
她走進來,語氣比先前要好上一倍:“在樓下發脾氣的是不是你?哭什麼。”
對於母親認為自己沒跟她吵,薑瓷也不說。
徐琬宜走到床沿,拉了一條椅子坐。
母女倆的情緒都彼此冷靜了,很顯然,慣來強勢的那方,還有主動放下態度的趨勢。
她看著薑瓷紅著眼眶,被氣笑的不輕:“當年我為什麼要懷著你還到處去接戲拍?我不賺點錢攢在手上,你出生後,能有一口飯吃?”
薑瓷慢慢地坐起來,垂下細密睫毛,淚意浮現在眼底。
徐琬宜說:“懷上你後,我這些年要不在這圈子裡拚出名堂來,現在你就是一個在底層社會裡為了生計的普通女人,有姿色,可能運氣好點嫁個有房的。你還想嫁傅時禮呢,還想成為名導?就彆做夢了。”
換句話說,薑瓷的一切,都是她徐琬宜給的。
即便這樣,薑瓷還是忍不住說,帶上細細的哭腔:“可是,我想做自己,我不想做媽媽您心目中那個美麗無暇的女兒。為什麼您能為了爭一口氣,二十年的風雨都挺過來,我就必須接受您的安排,成為一個被男人供養在家裡的花瓶?”
徐琬宜看著她哭,精致的眉皺了起來,過了半響才說:“我是為了你好。”
薑瓷抬起頭,眼睛帶著淚意:“媽,一句為了你好,不是剝奪我人權的理由,我知道,我都知道您年輕時過的清苦,所以,想要加倍將遺憾彌補在自己女兒身上,可是,我不是複製品,對嗎?”
“小時候,我不喜歡洋娃娃,您卻送了一屋子的洋娃娃作為生日禮物給我,其實我更喜歡爸爸私底下送給我的口琴。”
“我沒有跳舞的天賦,您卻給我請了舞蹈老師,還將照顧我的保姆也換成有舞蹈基礎的年輕阿姨,整整一年去引導我對這方麵感興趣。”
“我討厭吃甜食,您卻認為小公主最愛的就是裙子,洋娃娃和蛋糕。每次拍戲殺青回家,都會給我帶一個抹茶蛋糕。我以前害怕看到您失望的眼神,我真的害怕,不然我很早就想說了,抹茶味的蛋糕吃多了真的很難吃。”
薑瓷將這一樁樁的委屈傾訴了出來,眼淚也掉個不停。
跟往常倔強憋著也不哭的模樣不同了,她都快當母親了,才第一次哭著對徐琬宜說:“我還不喜歡你對李葉娜的態度,很多時候,看到你們親如母女的畫麵。我會後悔,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討厭,明明是我一開始自己要將李葉娜帶回家的。”
即便已經二十幾歲,每個孩子對母親都會有本能的占有欲。
薑瓷哭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一句話觸及到了徐琬宜的內心:“二十七年了,我不想再聽見彆人說,這是影後徐琬宜的女兒。我做夢都想有一天您走出去,彆人介紹您的時候,會先說這是薑瓷導演的母親。”
她的翅膀被捆綁的太久了,急於想掙脫出來。
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將來的一天可以很自豪地讓徐琬宜在圈內,對媒體說:我的女兒,是一位很優秀的導演。
徐琬宜精致的麵容不再平靜,抬起保養得極美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