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彆(1 / 2)

上午, 薑鶴大獲全勝, 用身體力行告訴了F班的女生:東西可以亂吃, 話不可以亂說。

油漆和顏料不一樣, 顏料洗洗手就完事了, 油漆是有刺激性的,要洗要麼就香蕉水, 要麼就汽油。

都說護膚不嫌早,這年頭哪怕是女高中生一隻洗麵乳大概都好幾百塊, 用汽油洗臉簡直像天方夜譚, 王蕊她們尖叫著死活不願意, 那時候薑鶴還笑眯眯有心思調侃:要麼試試風油精?

正所謂樂極生悲。

下午, 王蕊的臉就因為過敏腫成了豬頭。

這讓事件性質升級, 一下子從“小孩子瞎胡鬨”變成“聚眾打架鬥毆進急診室”,處理方式也從批評教育變成叫家長。

這下薑鶴就不太笑得出來了。

闖了禍,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打白鷹的電話, 但是電話打不通,提示服務區外,不知道關鍵時候她這小舅舅又去執行什麼任務去了……

薑鶴捏著手機一籌莫展,坐在花壇邊唉聲歎氣。

顧西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抱著一顆籃球目不斜視從薑鶴麵前路過。此時他已經回去洗了澡了, 洗乾淨的頭發紮成小揪在腦袋後麵,白色的膠質運動手環卡在他偏麥色的手骨一節。

青春無敵的樣子。

薑鶴隨手撿了顆石頭砸在他的小腿上, 少年腳下停了下來, 轉身挑眉望她。

“今晚的月亮真圓, 不愧是八月十五。”薑鶴說。

“天還沒黑。”顧西決回答。

“王蕊的臉腫成豬頭,他們要請家長,我小舅舅又不接電話,”薑鶴說,“我死了,我完了,我沒了。”

顧西決心想,下午讓你彆打架的時候你思想覺悟有這麼高也不至於現在坐在這歎氣了。

放下籃球在腳邊,他認真地建議:“要不你去跟鐘教官說我是你爹,看看他信不?”

“……”

我磚呢?

薑鶴低頭找更大的石頭準備砸他個腦袋開花。

“薑鶴?”

“嗯?”

低頭滿花壇找磚的人心不在焉應了聲。

“你好像沒得選,該打給誰就打給誰吧,”顧西決意有所指地說,“中秋節不是講究一家團圓嗎,你這也算曲線救國了……”

還曲線救國,薑鶴覺得他腦子有毛病。

但是顧西決至少說對了一點,她確實沒得選。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懸空在某個不久前才撥通過得號碼上猶豫著始終按不下去……俗話說得好,一個坑不摔兩次,而薑鶴昨晚才在此坑裡碰了一鼻子灰。

現在卻讓她閉著眼往下跳。

咬了咬壓根,她生怕自己後悔似的,閉眼戳了下電話接通鍵。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

“喂,白女士?……哦,李秘書,白女士在嗎?”

*

一個半小時後。

中間隔著個通訊大隊入口推拉門欄杆,薑鶴與一個眉眼與她百分之六七十像的中年女人麵對麵站在通訊大隊門前。

女人妝容精致,身上穿著白色的西裝,A字裙,衣領一絲不苟地燙妥翻在西裝外套領上。

在她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豪車,駕駛座後座的車門半開。

顯然是方便她隨時轉身上車走人。

隔著通訊大隊的欄杆,白秋棠整理了下衣領:“我開會開到一半被人叫出來,有人告訴我今天我的女兒在高中開學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學會了打架,還把同學送進急診室?”

薑鶴低著頭,用手摳欄杆,就像她突然對欄杆上油漆不平整的那塊斑駁起了非常濃厚的興趣,能在其中悟出什麼宇宙玄妙。

“薑鶴,你知道我被叫出來的時候,王蕊的父親王建國先生就坐在公司合作方的那排椅子上嗎?我正對麵那張。”

聽見“王蕊”兩個字,薑鶴摳欄杆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了幾秒。

這幾秒卻又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那不正好,您兩位可以一輛車來。”

“薑鶴。”

“你的合作方王先生知道他女兒嘴賤嗎?”薑鶴突然開口問。

白秋棠看著有些意外地挑起一邊精致的眉,她很少聽見薑鶴直接用這麼粗俗的詞語去形容彆人。

轉身衝身後招了招手,示意司機關了雙閃先到旁邊等著,白秋棠踩著高跟鞋踏入通訊大隊的大門,目視前方:“她說什麼了?”

“罵我是孤兒。”薑鶴麵無表情。

白秋棠停頓了下,臉上依然沒有太大情緒變化:“然後呢?”

“還要什麼然後?”

“這就生氣了?”

“你被人咒死了,你自己品品。”

“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你爸身體也不賴……你也知道你不是孤兒,你甚至還有個活蹦亂跳的弟弟。”白秋棠說,“拿著全優成績跑到特資班,為這種虛無縹緲的原因跟特資班的同學生氣甚至不顧及形象大打出手……薑鶴,你還記得你當初有實驗班A班不去,非要去F班時,是怎麼跟我和你爸爸保證的?”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現在呢?看看你乾的什麼事,開學半個月就因為這種事被叫家長,我還以為這種事最起碼隔壁的顧家阿姨要比我先走一步。”

“……”

“我現在都不確定把你送來江市一高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了……薑鶴,如果你不想讀高中,就回初三再清醒一年,想明白什麼是成熟穩重,你再回來。”

薑鶴腳下猛地一刹,射向身邊人的兩道灼熱目光幾乎快要燃燒起來!

“白女士,”薑鶴壓著怒火,“需要我把話再清晰、透徹地再說一遍嗎?我被人笑話是因為,今天所有的父母都準時出現在那個該死的欄杆後麵,唯獨你不在!”

她纖細的手指著大門外那個她們剛進來的地方……

因為用力過猛,指尖微微顫抖。

越說火越壓不住,此時她嗓音裡都帶著低低咆哮聲。

白秋棠轉頭望著薑鶴,看著那雙發起火來幾乎跟自己如出一轍的雙眼,裡麵點燃著真正的憤怒火焰。

欣賞了一會兒這雙眼睛,她笑了:“你在說什麼,我這不是來了嗎?”

“……”

薑鶴抬起手撫了下胸口,以防自己被氣死。

她低下頭拒絕再繼續談話,鵪鶉似的跟在她媽“嗒嗒”的高跟鞋後麵進了輔導員辦公室。

在辦公室裡,臉像豬頭的王蕊以及其家長已經在那等候多時。

白秋棠先一步踏入辦公室,昂首挺胸的那種。

薑鶴像隻小鵪鶉似的勾著脖子跟在後麵,到了輔導員辦公室門口抬腳進去時明顯猶豫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了看門框,恍惚間,覺得這像一個張大嘴等著吞噬彆人的巨獸。

談判的過程是折磨人而緩慢的。

過了很久,大約一個小時那麼久,久到薑鶴都覺得王蕊的臉消腫了。

沒有人知道薑鶴和王蕊他們在輔導員辦公室裡討論的過程是怎麼樣的,大家隻知道結果比想象中,嚴重了一點點。

雙方家長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時,好得像一家人似的,隻有薑鶴和王蕊一邊站一個,誰都懶得多看對方一眼。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當時很多同學都在看,影響也比較惡劣,而我們江市一高向來注重校風校紀,一次破例,以後很難再立規矩,所以沒有辦法才做出這個決定……儘管我們想,但這次恕難留下令千金,希望她能夠好好反省,以後不要再任性妄為。”

輔導員的話從辦公室裡飄出來,鐘教官也跟著出來了,一抬頭撞見麵無表情地薑鶴站在門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鐘教官不過也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讀書的時候也是教導處常客,後來當了兵才算是脫胎換骨。

他知道這個處分對於一個剛上高中的女生來說很嚴重可能也很丟人……於是歎了口氣,走到薑鶴麵前。

薑鶴衝他笑了笑,笑容居然像是反過來安撫他:“天天搞特權,跟您唱反調的人走了。”

“你,”鐘教官摘下帽子,不自然地整理了下延邊,然後說出了一句非常不符合身份的話,“你但凡是用的顏料也好,怎麼就想不通拿了油漆?”

薑鶴笑容擴大了些。

鐘教官目光複雜地盯著她,薑鶴抬起手,將一直紮著的長發解開,像是鬆了一口氣又或者是什麼,她撩了下頭發,笑容不變:“沒事,您往上報是對的,我這樣的人,在哪都會很好,畢竟聰明又漂亮;但是如果您不上報,萬一王蕊真毀容了呢……她也不至於,就是嘴賤了點。”

說完,不等鐘教官說什麼,她衝他揮揮手:“謝謝教官,再見。”

言罷。不等他再說什麼,她轉身向著外麵邁開腳步,小跑出去。

*

晚會開始前,顧西決接到了一個電話,一看來電人是“薑鶴”,生怕她又整什麼幺蛾子,他原本不想接。

但是猶豫了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算了,整就整吧,她整的幺蛾子還少嗎,不差這一次。

電話接起來,令人意外的那邊聲音溫和又帶著笑意,開口就是:“顧西決,我要走啦,以後你自己要好好的。”

顧西決愣了下,難得也有沒跟上她的時候。

“走?”

走去哪?

我自己要好好的?

怎麼好好的?

我自己?

一連串的問題瞬間從腦子裡蹦出來,最後總結出來了結果就是:薑鶴因為這種破事被開除了。

早就聽聞江市一高的校風嚴,哪怕是他們這種特資生也不會像是在初中那樣有很大的特權,遲到曠課都要被扣分,打架鬥毆更不允許……

入學前一天,他親爹拎著他的耳朵強調,你要是被開除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怎麼薑鶴就走在他前頭被開除了?

她媽不管她?就讓她被開除?

操,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