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1 / 2)

薑鶴睡著以後, 顧西決這才轉身下樓。

坐在樓下跟薑梟拿起了下午沒打完的恐怖遊戲繼續打,到了大概十點鐘左右, 家裡門鈴才被按響。

這個時候能有什麼人來?

顧西決放下遊戲機去開門, 站在外麵的是謝辛晨。

“決哥, 新年好啊!”謝辛晨笑著說, “你、你們、怎、怎麼一起過年了, 都、沒,沒人告訴我一聲。”

看見這號人, 顧西決最開始都愣了下, 然後這才想起來,雖然謝辛晨家就在他家正對麵, 但是也不知道這孫子在乾嘛。這個寒假, 打從第一天開始, 他好像就銷聲匿跡了。

“我上哪去告訴你?”顧西決隨意地說著, 讓開了一條道兒讓他進門, “你這寒假都不見人。”

謝辛晨嘻嘻哈哈地進門。

“哦, 打、遊戲呢你們?我看看,哇、靠新盤啊!”他一邊叨咕,一邊左右看了看, 像是十分自然地跟房間裡所有的長輩打了招呼……所有人都在, 唯獨沒瞧見薑鶴。

顧西決也沒主動提起薑鶴去哪了, 謝辛晨想問,但是又有點不敢……自從上次換座位顧西決正麵讓他放棄薑鶴開始,他就不太在他麵前主動提薑鶴的事。

剛開始, 知道他們在一起了,兩人偷偷摸摸的,謝辛晨還能勉強接受。

直到那天,正式放假的第一天,薑鶴和顧西決在學校的微信群裡突然公開關係,忽然“偷偷摸摸”變成了天下皆知的事情。

看著微信群裡,大家都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刷著祝福,又起哄什麼薑鶴哥哥團排隊失戀什麼的,他後知後覺地難受了起來。

原來大家對於他們在一起的事情接受程度那麼高,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已經料到的結局。

他很酸。

從那天開始,謝辛晨就有點刻意地避著沒去見他們,大年三十這天是沒有辦法了,他媽也不知道犯什麼病,嗅著他不對勁了,嚷嚷著“你都多久沒出去玩了”把他趕出門去隔壁拜年……

謝辛晨沒說其實他在隔壁薑鶴家按了半天的門鈴沒人響應,又發微信問了他媽,這才知道原來隔壁兩家一起過的年。

沒人告訴他這件事。

硬著頭皮來到顧西決家裡,第一句話的質問,其實完全就是憋不住了問出來的,隻不過是笑著質問。

顧西決似乎也沒發現他的不對。

“你陪薑梟玩一會吧,”他把手柄扔給他,“我喝口水歇一下,累。”

謝辛晨接過手柄,也沒問他為什麼累。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聊到李舜宇和喬恩兮,謝辛晨問他們倆是不是真在一起了,顧西決沉默了下說:“李舜宇和莫文霏才是一對。”

“莫文霏是、是誰,這名字、怎怎麼那麼耳熟?”

“A班的那個,莫澤凱的大女兒。”

“那他媽、不不就是喬恩兮的、親親姐嗎?”

顧西決說:“對,就那天攔著薑鶴,不讓她在A班門口打喬恩兮那個。”

“我操?”謝辛晨震驚了,“原配攔、攔著正義路人不讓她掌摑小三?原配是小、小三的姐姐?啊?”

“嗯。”

“那喬恩兮怎麼、還還和李舜宇搞上了?”

他一口一個“搞”字,用詞很不講究。

顧西決蹙眉,望了一眼他尚年幼的小舅子,後者低著頭打遊戲打得十分投入,好像根本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

於是顧西決也沒讓謝辛晨閉上狗嘴。

“誰知道李舜宇在想什麼。”

“莫澤凱老婆挺厲害的,有手段,我家裡的人經常說,我媽、老老幾把崇拜她了,覺覺得她是新時代進步、獨獨立女性代表。”謝辛晨說,“我、我不信這樣的人養出來的女兒是、是個省油的燈……喬恩兮小兔子似的,動不動就哭,哪來的膽子、子敢跟她搶男人?”

他想了想,又說:“哦不對,薑鶴也動不動就哭,你看她什麼事不敢乾?”

這是謝辛晨今晚進屋第一次提起薑鶴。

在他身後的沙發上,顧西決垂眼掃了他一眼,見他側臉望著電視屏幕毫無情緒,收回目光,抬腳踢了他一下,笑道:“彆拿薑鶴和喬恩兮比,她聽見了得撓你。”

謝辛晨也笑著應了,說:“曉得了。”

顧西決想了想,又把話題繞了回去:“其實李舜宇剛開始看著也不想搭理喬恩兮,也不記得從哪天開始突然跟她好起來的……我又不在A班,不清楚這些。”

“決哥,你、你變八卦啦!”

“不是,是覺得李舜宇怪怪的。”

顧西決伸手拿過謝辛晨手裡的手柄,而後語氣平淡地對他做了個提醒:“我跟你說那麼多,隻是想提醒你,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他們、那、那些豪門密辛,還能挨著我什麼事兒啊!謝辛晨嗤之以鼻,並不太放在心上。

話題過了就沒人再提起,專心打遊戲。

到直到晚上十點半,打著遊戲的薑梟把手柄一扔鬨著要找他姐。

謝辛晨望了眼小屁孩,沒吱聲,不得不承認他其實也是想大年三十晚上看一眼薑鶴,實在不行跟她說句話、吵個架也好……正琢磨這小姑娘躲哪去了,是不是和顧西決鬨了矛盾回家了什麼的。

他聽見他身邊的顧西決語氣平淡,說了句:“你姐喝了酒還沒散,你彆吵她,讓她再睡一會。”

怎麼說呢?

此時此刻,這一瞬間,顧西決的聲音有多溫柔,謝辛晨就有多難受。

不是秀恩愛。

就這麼一句平平淡淡的話,突然就他媽成了殺招,殺了謝辛晨一個猝不及防,遍體鱗傷。

他轉過頭看著顧西決,他懷疑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他翹起唇角說:“怎麼,薑鶴、還喝酒了?”

“嗯,”顧西決抬起頭,與他對視,“下午家裡人看見我手機殼問了,她做賊心虛慌得不行,把她爸那杯白蘭地喝了個一乾二淨。”

少年眸色漆黑透澈,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但是謝辛晨卻偏偏覺得有一滴冷汗順著他的脊椎往下滴落,哪怕此時此刻被顧西決平靜地看著,正常地和他說話……他總覺得自己都能在對方的舉止下解讀出一點不同的意思,就好像那些陰暗的思想已經被那雙漆黑的瞳眸一眼看穿。

茫然之間,謝辛晨突然就想起了那首經典的粵語老歌《電燈膽》:

能承認嘛我故意當那電燈膽,他日你們完場時入替也不難。

善良人埋藏著最壞的心眼,妄想一天你們會散。

兩句歌詞,就像是被猛然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倒出來的最後的魔鬼。

原來是這樣。

這幾天的彆扭有了一個明確的解釋,一切曾經的粉飾太平,突然都變得那麼明亮。

謝辛晨被鑽入腦海中的恍然大悟嚇得魂不附體,他有些愣神。

接下來他和顧西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腦海裡都是懵懂一片的,就像是他突然失去了記憶一般。

也不知道就這麼如同煎熬一般過去了多久,總之就是很久很久之後,他終於找到一個借口得以體麵離開。他站在屋外,被外麵夾雜著冰雪的寒風兜麵吹了個清醒……

他眨眨眼,聽見遠處傳來鞭炮的聲音。

大約是十一點半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即將走出院子,突然聽見身後的建築裡,二樓的某個房間響起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沒一會兒,顧西決房間的燈就亮了。

昏黃的台燈照亮了他的窗戶。

裡麵傳來顧西決低沉磁性的聲音,或許還有人在與他說話,但是寒風裡,謝辛晨什麼都聽不清楚。

他抬腳匆匆地離開了院子,回到自己的家中,除了在院子裡留下一串倉惶的腳印,這晚他未留下任何來過的痕跡。

*

二樓,顧西決臥室裡。

薑鶴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隱約聽見院子裡的門好像被人打開又關上,“呯”的一聲輕響。

她揉眼睛的動作一頓:“誰來了嘛?”

顧西決“嗯”地發出疑惑的聲音,拉過她的手低聲讓她彆揉眼睛,停頓了下,才說:“謝辛晨來了一會兒,現在走了。”

“啊,謝辛晨來了啊,整個寒假他都沒怎麼有聲音,來拜年也不等我起來下去聊兩句再走,這個狗東西。”薑鶴絮絮叨叨地抱怨,“你問他了嗎,他沒事吧,不會是期末考沒考好被他媽打斷腿現在才接上?”

“……”

“嗯?”薑鶴歪著腦袋看顧西決。

後者麵無表情地掐了把她睡得紅彤彤像顆毛桃子似的臉蛋。

“廢話真的多。”

“誰?”

“你。”

“……”

大年三十晚上,謝辛晨曾經來過這件事就被各種角度與方麵的簡單帶過。

*

南方城市的寒假總是比較短,過完大年三十,再忙活個大年初一初二的走親訪友拜年,轉眼就要開學。

正月十七那天需要返校報到交作業,順便例行乾坤大挪移換班、換位置,所以元宵節那天,除了惦記著晚上可以吃湯圓,大家都很忙。

薑鶴忙著收拾行李箱準備搬回瀾景花園,顧西決坐在她的書桌邊,寫物理作業。

物理發下來一套卷子一共十五張,顧西決本來是沒準備寫的,但是薑鶴給他補習兩天以後對他的進度感覺到了迷茫,甚至從開始的“你理綜才考一百零幾分你確定你是男人麼”變成了“你理綜居然考了一百零幾分這麼多分你到底是從哪生拚硬湊湊出來的”的荒謬讚美感。

“你怎麼學的?”

“體育生不用那麼高分的。”

“萬一你決定不搞體育了呢?”

“怎麼可能,除非我聯賽翻車,沒拿到國家一級運動員。”

對話結束了。

薑鶴下定決心要給顧西決至少恢複到正常人水平,然後讓顧西決在她眼皮子底下寫理科作業。

……阿爸和乖女的模式一下子變得有點奇怪。

就好像世界顛倒了過來。

顧西決寫完第八張卷子的選擇題,忍無可忍地看了眼窗外,雖然又下起了雪,但是這時候外麵的冰天雪地,都比他女朋友的閨房和手裡頭粉色的圓珠筆來得誘人。

薑鶴將春天的製服塞進行李箱裡,頭也不抬:“顧西決,你寫完了嗎?能不能不要表現的像個患有多動症的兒童似的,寫兩題就開始喝水上廁所發呆?”

“……”顧西決微側過身,垂眼看她整個身子都消失在三十二寸的行李箱裡。

隻有屁股在外麵,她穿的那種淘寶買來的很便宜的帶小裙子的褲襪,百褶裙軟軟地搭在她挺翹的小屁股上,腰窩微微下彎。

他盯著看了一會,一點沒覺得自己像個流氓,雖然真的很想吹口哨——他終於知道老舊電影裡小流氓看見美女為什麼要吹口哨,主要是因為看見了美好的事物使得青少年心頭鼓脹跳動,總得發出點聲音才不至於把自己憋死。

他挪開目光,開口時語氣還是有點刻薄:“我在思考,上輩子乾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大事才能投胎成我們的孩子受你折磨。”

薑鶴從行李箱裡鑽出來,伸手拖過自己的化妝袋:“誰跟你‘我們的孩子‘。”

“一個未來會發生的既定事實你也要浪費口舌來跟我爭。”

“因為我閒,”薑鶴把化妝包扔進行李箱,站起來叉腰,“你卷子到底寫完沒,後天就開學了你才寫到第八張!”

“在F班把所有的作業整整齊齊自己寫完交上去的才是另類。”顧西決說著轉回去,薑鶴湊過來看他的卷子進度,身上帶著早上剛洗完澡那種軟綿綿的沐浴乳香味……他往後靠了靠,拖著她坐到自己腿上。

在她低頭看他寫的選擇題時,他側臉親了下她嫩生生的臉蛋。

自從更大尺度的事都乾過了,薑鶴現在對這個已經習以為常,臉不紅心不跳,拿著筆穩穩地在他做錯那幾道題下麵畫小三角:“這幾題再想想,我發現你力學有點爛,讓你畫個受力分析圖累死你了嗎?”

“我在腦海裡畫了。”

“你放屁。”

“彆說臟話。”

“不行,我忍不住。”

薑鶴麵無表情地,正想要再罵他兩句,這時候,放在她書桌上她的手機開始滋滋嗡嗡地叫了起來。

兩人雙雙挪過視線看過去,發現是薑鶴他們A班的微信群突然有了動靜,說話的是班主任老李。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李:同學們,本群存在的意義顯然不是為了讓你們八卦和攀比最後幾天誰的寒假作業寫的又好又快,終於到了緊張刺激的公布成績時刻。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李:開獎了,首先讓我們猜猜今年最大輸家萬年老二是誰,猜中了老師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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