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2 / 2)

沈翠在這上頭聽不懂的東西多了,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隻把自己當文盲,反正後頭會有人耐心解釋給她聽,所以她並不急著發問。

崔斐自然是要問的,他奇怪道:“晏子搬家的故事嗎?倒是未曾聽過。”

梅若初無奈歎氣道:“是庾信的《枯樹賦》,鬆子、古度、平仲、君遷,都是樹之名。還有左思的《吳都賦》裡也有‘平仲、桾櫏、鬆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樹’。”

穆二胖苦笑出聲道:“若詩題裡用的《吳都賦》裡頭的‘桾櫏’,大概我也不會花費那麼久工夫回想出處。”

畢竟這兩個字還帶個‘木’字邊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詩題問的是樹木!

劉學政偏偏選用‘君遷’二字。

崔斐登時倒吸了口冷氣,雖然他一個已有秀才功名的人被院試題目誤導了怪丟臉的,但左右也就在自家書院裡,並沒有外人在場。

他抽冷子是因為後怕——去年年底的歲試就是劉學政出的題,當時那個截去後半句題目的‘士先器識’已經難倒了不少人。

但起碼那題目是沒有歧義的,隻要熟讀考綱上的書目,完全是可以應對的!

如今想來,劉學政那會兒絕對是對大家手下留情了,往後還要二年歲試要在他手底下討生活,這可如何是好?!

但是左右穆二胖院試考完,而下次歲試又還有半年的時間,沈翠就讓大家先彆想這麼多。

…………

複試結束之後,依然是劉學政和一眾山長、幕友閱卷評卷的時間。

文題依舊不需要過多關注,眾山長和幕友們抓心撓肝想看的還是詩題。

雖然前頭劉學政信誓旦旦地和他們保證,絕對不整什麼幺蛾子,題目都很簡單。

但沒親眼看到題目,他們就還仍有些不放心。

眼下終於看到了。

他們都已經年過四十,讀了一輩子的書,水平自然比應考的童生高出很多。

所以也很快,他們就想到了出處,而教了一輩子書的山長們,更是能立刻想到這詩題會引申出的歧義!

“我沒說錯吧,這題很簡單吧?”劉學政笑嗬嗬地道,“隻要讀過《吳都賦》或者《枯樹賦》的學子,想來必不會寫歪了去。”

眾人被他噎住也不是頭一次了,消化了一陣後,有人出聲問道:“那您為何不用‘桾櫏’二字……”

‘桾櫏’這兩個字並不常見,也就不會這般容易引申歧義。

劉學政麵不改色道:“哦,恰好而已,反正這樹名本就有兩種寫法。隨便選了一種而已。”

眾山長和幕友:……

恰好?還隨便選的?騙鬼去吧你!

但左右這題確實比正試那場正常多了,考的就是量和夠不夠仔細,他們也沒再揪著不放。

結果就是這複試剩下的考生裡頭,居然有三四成人真的圍繞‘晏子搬家’來寫詩。

這些卷子就可以不用細看了,直接黜落就成,倒是大大減少了他們的工作量。

這酷暑時分,閱卷也是辛苦活計,一眾山長和幕友們這才覺得心氣兒順了一些。

最後便是定名次了。這是劉學政的主場。

不過在這上頭他倒是沒有弄什麼幺蛾子,悉心采納了一眾山長和幕友的多方意見。

到了院試放榜前一日,一眾秀才的名次都已經定好。

就隻剩下頭名和第二名還沒敲定。

因為有兩份卷子,一份八股文寫的更好,字裡行間可見深厚的經義功底。

另一份則詩寫的更好,徜徉恣肆,讓人讀了愛罷不休。

當然能讓眾人都糾結至此,這二人另一道寫的稍遜色一些的題,也已經把同場絕大多數學子給比了下去。

最後眾人紛紛表態,支持前者的人比支持後者的,恰好多了一人。

隻剩下劉學政暫時沒表態了,但說到底他的權利最大,而劉學政好詩文,眾人便不約而同地想這頭名肯定是後者詩文寫的更精妙的那個學子了。

左右兩份卷子水平就在伯仲之間,誰拿頭名都很是讓人信服。

不過匪夷所思的是,最後劉學政卻是點了前者為頭名!

眾人不禁紛紛感歎道,這劉學政雖然出題愛弄幺蛾子,倒真的是廣開言路,能采納他人意見,而不隻以自己喜惡來定奪的賢明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裡已經有寶子寫了出處了,我在這邊還是標注一下——

來自知乎:據陸以湉《冷廬雜識》記載,清代彭元瑞精通典故,曾經在江蘇當學政,出過一個題:「平仲君遷」,很多童生沒讀過庾信的《枯樹賦》:若夫鬆子、古度、平仲、君遷,森梢百頃,槎枿千年。

或者左思的《吳都賦》:平仲、桾櫏、鬆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樹。

因此不知道「平仲」、「君遷(桾櫏)」其實是兩種樹木的名字,結果紛紛把詩寫成了晏子搬家(晏嬰字仲,諡平,世稱「平仲」),一時傳為笑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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