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沈傲霜對京城這一帶是極為熟悉的。
沈翠早就看出來了,見沈傲霜沒提才特地沒問。
而眼下京城近在咫尺,沈傲霜本也正準備找機會和大家說明情況,隻是前頭瞞了大家這麼久,讓他覺得不知從何說起。
他一邊心裡感激沈翠的妥帖,一邊點頭道:“山長說的不錯,我家祖籍在青州府,但家中長輩早年已經在京城安家置業……”
正說到這裡,小過來敲了敲門,問:“沈舉人在不在?樓下有您家人找。”
沈傲霜便先把話頭止住,跟著小下了樓去。
他走後,衛恕道:“原說沈兄通身的氣度和常人不同,他家裡環境應當也不差。”
沈翠點頭表示同意,畢竟這兩年來,沈傲霜的食宿費用可都是按時按點,一分不少的交到她手裡的。
不過沈傲霜一直對家中情況諱莫如深,從不主動提起,所以這一句過後,大家也沒再接著探究,隻想著等他自己願意說的時候再知道不遲。
未幾,沈傲霜麵色尷尬地回了來,“我祖父來看我了,聽說山長身體抱恙,他想給山長把把脈。”
包括沈翠在內的眾人都恍然地想到——原來這京城沈家是杏林世家。
這樣的老大夫,肯定是比衛恕他們臨時從附近村落裡請來的醫術高超的多。
到底是會見學生家長,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沈翠就讓穆胖把自己扶下床去,穆胖沒肯,讓她還坐在床上,隻是他自己充當她的人肉靠枕,撐著她坐直。
很快,沈傲霜出去知會了一聲,一個模樣普通、個頭矮小的老者負著雙手走了進來。
老者看著已將近古稀之年,比沈翠設想的還年長一些,但一雙眼睛極為清澈,不見半點渾濁。
前頭少年們從鹿鳴宴上回來後,曾形容王尚書目光銳利,仿佛世間一切詭譎伎倆都在他眼底都無所遁形。
沈翠聽他們的形容,還隻覺得誇張。
今日見到這老者,沈翠才知道這世間確實有這樣精明銳利的目光,讓人見了就不敢弄鬼。
不過她本來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因此並不心虛,隻歉然道:“老爺子快請坐,我今日身體不適,不能親自招待,怠慢您了。請您見諒則個。”
沈老太爺言簡意賅地說了聲‘不會’,聲音中氣十足,不辨喜怒,雖然沒刻意板著臉,神情亦稱得上和善,但他通身的氣度……怎麼說呢,反正自打他進來,幾個少年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聲。
沈傲霜為他搬了個椅子放到床前,沈老太爺衣袍一撩坐下。
沈翠伸出手腕,他便也伸出根手指搭上了。
搭了許久,沈老太爺不見任何反應。
雖前頭大夫才給沈翠看過,大夫確認過她無事的,但方才那大夫看著也不過四十來歲,遠不及沈老太爺這般有著世外高人的氣度。
此時見他這般,眾人不禁心中想到,難道是方才那村裡的大夫診治錯誤,山長的身體真出問題了?
他們幾人不敢輕易打擾沈老太爺這般認真的診脈,最後還是沈翠自己開口問道:“如何?”
沈老太爺老神在在的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沈翠感覺到旁邊的穆胖呼吸都滯住了,卻看他收回手嘀咕道:“把不出來。跟我醫書上看的不一樣。”
這話說的……眾人紛紛看向沈傲霜,沈傲霜臊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
一刻鐘前,沈傲霜見到祖父,祖孫相聚自然都是激動非常。
不過沈家親緣上的表達素來是含蓄的,因此祖孫人見到後,心緒起伏異常,麵上倒是都沒顯出來什麼,沈老太爺淡淡道:“你這小子還有幾分像我當年,半殘之身竟還真考上舉人了,且還是個經魁,沒辱了咱家的名頭。”
沈傲霜並不自傲,“還是多虧了山長替我調養身子。若我還像從前那般,怕是早從府學退了學。”
很多細節,沈傲霜早就在家書上稟明了他,因此此時並不用細說。
說完兩句,沈老太爺就提出想見一見沈翠這翠微山長。
沈傲霜為難道:“我們山長身體不適,且如今也時辰不早了,估計這會兒不想見客。不若下次再……”
“下次?我下次什麼時候得空,我自己都不知道。”
沈老太爺背著手,目光一閃,就想出了折子,“你去傳話,說我想給她把脈,她應當自會見我。”
所以,沈老太爺根本不會醫術,至多隻是早年因為沈傲霜的病症,看過幾本醫書,但他素來事忙,也沒有工夫去研究,所以連粗通皮毛都算不上。
但他又沒說要給沈翠治病,隻說想給她把脈,他把了嗎?把了啊,但是把完看不出病症,又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