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真是可惡至極!
秦雲敷不放心問道:“阿嫵,你為何想起問這個,這方子是有誰在用嗎?”
“是,是我朋友。”周嫵有所顧慮,沒說出馮素素的名字。
秦雲敷未多探問,隻叮囑:“那你該早些提醒她,若還未錯飲太多,風險便不足為慮。”
“我知道的。嫂嫂幫我數次,阿嫵實在感謝。”
秦雲敷卻搖頭,對她依舊持笑容,“你也幫過我很多,不必將此掛心。”
周嫵驚訝,“我?”
“當初救濟堂即將被強行拆除,我尋到丞相府,卻遭到守衛驅逐,走投無路之際,是你出麵替我解圍,還幫我指明了崇禮在外的公署位置,若不是那日阿嫵施下好心,大概也不會有如今的救濟堂。”
周嫵聽完隻覺臉色訕訕,她那次哪是幫忙,分明是親手把嫂嫂推進了虎洞狼窩。
她又不是沒聽說風聲。
嫂嫂那日獨身進了兄長的公署,直至傍晚才出,出來時,她身影孱弱,步履不穩,甚至衣衫發髻都是亂的,其內發生過什麼,分明已是不言而喻。
越想,她越覺自家哥哥實在……禽獸了些。
……
離開救濟堂,周嫵看著時間不晚,便想抓緊去與傅大夫見麵會合。
可是沒有想到,她坐上馬車進城沒走多遠,便遇到了麻煩事。
馬車急刹,車夫在前勒住韁繩,當即吼斥一聲,“誰家的孩子,沒有人管嗎?自己往車頭上撞,受傷了誰負責?”
說完,又趕緊去關詢車內坐著的家主貴人。
周嫵蹙眉掀開車簾,向前望去,發現那莽撞攔車的孩童竟是她熟悉之人。
他是沈牧的親弟弟,沈昉。
沈昉十一二歲的年紀,卻懂事得像個小大人,他對他哥哥尤為敬愛崇拜,卻也有自己的是非善惡觀,在前世,她被沈牧拋棄,一人在郊野僻院艱難殘喘之時,是這孩子瞞著沈牧,每日堅持為她送來熱飯,若沒有他,她不一定能熬等到容與哥哥出現。
對沈昉,周嫵情感是複雜的,有牽連的恨,更有些無法言說的感謝。
馬車正處鬨市,圍觀看熱鬨的民眾不少,沒過一會兒,附近便湧上不少看客駐足閒觀。
周嫵不喜這麼多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對沈昉吩咐,“有話上車說。”
馬車停到一處偏僻無人之地,婢子霜露和車夫都很識眼色的一道離開。
車內隻留二人,彼此麵對著麵。
沈昉眸光發亮,看向周嫵時眉眼彎起笑意弧度,他不掩激動地開口:“小嫵姐姐,真的是你,方才在城郊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周嫵反應淡淡,她看沈昉手中拿著藥草,問道:“你病了?”
沈昉搖搖頭,聲音低落幾分,“不是,是我阿兄。他前些天外出遇雷雨,意外墜馬,還摔斷了腿,情況很是嚴重。”
遇雨,墜馬?
這幾日京城一直都是大晴天,除了他們相約出逃的那日,狂風驟雨,雲掀雷嘶,壓抑非常。
那也是,她重生回來的第一天。
她脫離原軌,沒有選擇跟沈牧走,自此行跡發生變化,或許正因如此,才會發生沈牧墜馬這樣不同於前世的事。
周嫵心頭頗慨,她克製著語氣,問:“城中醫館很多,你為何跑這麼遠,費勁來城郊拿藥?”
“我聽好多人說,城郊有位仁心仁術的女醫聖手今日出診,其醫術高明,甚至比城內的傅大夫還要厲害,而且對待病患極有耐心,隻是她不常出診,我想哥哥快些傷好,便不想錯過,特意跑來求藥。”
原來是為嫂嫂的名聲而來。
周嫵一時沒回話,對方又道,“小嫵姐姐,我阿兄一直念掛你,甚至在夢裡都喊著你的名字,你可以跟我去看看他嗎,我們所居宅院相離此處不遠的,就再走兩個街口,之後右轉路過幾戶人家就到了。”
她與沈牧,早沒有了互相探病的情分,隻是,她的確有一事想當麵向沈牧質問清楚。
那包五噬散,她是從他手裡接過,原以為隻是尋常迷藥,卻害得容與哥哥吃儘苦頭,此事,她在前世也一直耿耿於懷。
尤其她打聽過,那藥粉並非市麵尋常可見,所以沈牧又是如何得來如此惡毒凶物?
周嫵半響未回話,沈昉等得心焦。
待他垂頭喪氣之際,周嫵終於斂目出聲,“你指路,我隨你去。”
沈昉愣了下,眸光轉瞬亮起,語氣不掩激動。
“好!”
周嫵衝他笑笑,笑意不達眼底。
……
容宿等人回青淮山前便傳信向塬,吩咐他立刻回京,負責暗中保護容與。
容與損了眼目,眼下離青淮山勢力範圍太遠,為防小人伺機行刺,青玄門須得在暗中留下一手。
向塬沒敢耽擱,來得及時,可他沒有想到,剛進城門迎麵就撞見了丞相府的馬車。
京內權貴人家的出行車輛,車身上都隱刻著象征家族身份的徽記,方才他透過車窗瞥見一抹倩影,本還並不十分確認,但看車前馬夫的著裝,便覺八九不離十。
車內坐著的,想必就是周家大小姐了。
畢竟是師兄認定之人,日後說不定他還要對其敬喚聲嫂嫂,向塬思忖片刻,決定駕馬上前,主動打聲招呼。
可馬蹄剛剛踏出一步,就見一眉眼麵貌與沈牧七八分相似的孩子,橫臂在前將車攔住。
周嫵掀開車簾,沒有怪罪,反而將其邀上馬車。
向塬眉心蹙起,目光冷冷盯凝。
見馬車開始行進,他在後疑心悄然尾行。
於是,他目睹周嫵的馬車先在偏仄小巷裡滯留半響,又七拐八拐到了一處隱秘宅院,最後,他看清周嫵進門的院子,門前所掛匾額竟帶一個“沈”字。
沈宅,沈牧。
向塬反應過來什麼,當即咬緊牙,氣極之下隻想衝進去捉奸成雙,卻被身邊同行的葉兒勸阻。
“向師兄,我們現在進去也是沒用的。”葉兒聲音柔柔,聽起來十分無害,“不如,我們回去將所見如實告知給門主,他一直不肯對周家千金死心,就是因為從沒親眼目睹過周小姐與旁的男子親近,這回眼見為實,便不容他再自欺欺人地心存幻想了。”
向塬隻當周嫵不知羞恥,說謊成性,氣惱得哪還能冷靜思考什麼,當下身邊正好有人提議,他想也不想直接點頭。
“你留在這給我守著!我現在就去篁幽客棧尋師兄過來親眼看看。”
葉兒聲調克製:“好。”
見向塬策馬疾馳很快離開,葉兒在後幽幽收回視線。
她轉身,重新看向沈宅方向,平靜片刻後忽的綻開意味深長的一笑。
一路上,她聽向塬師兄談起,周大小姐誠心悔過,眼下與門主已有和好之意,她簡直如芒在背,生怕自己再沒追愛機會。
卻不成想,剛剛進城,迎麵就撞見周大小姐念念不忘舊情人的一出精彩戲碼。
此乃天助,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