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此刻她正頭疼,不明容與哥哥為何莫名其妙忽的生出醋意,聽他提起屹王,她更是無奈,兩人隻能勉強算是認識,連熟人都算不上,更沒有任何交集,這種飛醋他怎麼吃得起來。
周嫵解釋出聲,也回答他的話:“不熟,我們一點都不熟。”
見他態度未變,眼眸還是暗沉沉的,周嫵歎了口氣,隻好繼續哄。
“好好,我都交代。”
她語氣變得輕揚,其實當下這種感覺還挺奇妙,或者形容得更準確些,應該算是小小的得意,吃醋的人不舒服,但往往被吃醋的人卻難免心頭微漲,包裹暗爽。
她老實回話,“其實要說真有交集,那應該算是小時候。這是你不知道的一段皇宮辛密事,在以前,屹王殿下可沒有現在這麼風光,因他生母位分低微,並且將他生下後並撒手人寰,他從小無人庇護長大,後來被梅妃娘娘接來身邊養著,外麵的人一開始都以為他將要過好日子了,可誰成想,梅妃娘娘此舉隻為泄憤,她一直苦於膝下無子,容忍不得陪她進宮的丫頭爬上龍床,率先誕子,可斯人已逝,她這口氣隻能出在年紀尚小的屹王殿下身上。”
“也是湊巧。有一陣子太後娘娘閒來尋趣,召了很多京城貴女進宮學練冰嬉,給她表演解悶兒,當時我與素素也在被選之列,於是那半個月的時間門裡,我們被選中的大多數人都住在宮裡。後麵開始訓練,我們也慢慢發現,冰上溜滑著實有趣,整個過程一點也沒有先前想象的那般辛苦,我們每日樂得儘興,引得公主和皇子們後來也紛紛申請加入,太後應允,叫適齡的皇子皇孫全部參與,場麵一度非常熱鬨,其中就有屹王。”
周嫵開口講述時,模樣很是認真,甚至邊說邊作思量模樣,仿佛在回憶確認細節,很是嚴謹。
容與有些想笑,本想催促她快些講到重點的話也因此而卡在喉頭,聽她這樣喋喋不休的,其實也彆有一番意趣,容與盯著她,越看越覺她認真的樣子可愛。
還能生什麼氣,原本也舍不得。
周嫵不覺有異,繼續認真講自己的童年事,“雖然大家都年紀相仿,可男孩子的力氣總歸更大些,我們和他們耗不住精力,於是往往隻練半場便都疲勞退下,後麵就都是他們男孩子的主場。有一次,素素溜滑結束後發現,她竟不小心將母親留給她的簪子甩弄丟,那是遺物,她當即急得不行,將要哭,我便主動提出要留下陪她一起在冰湖附近尋找。”
“其他女孩都走了,隻剩我們兩個彎腰於矮叢裡繼續尋物,等到終於找到,我們原路折回,卻發現屹王殿下在冰麵上正被忠勤伯府世子故意撞倒,緊接又有一群聽命於世子的紈絝公子,群起而圍,將屹王殿下桎梏冰麵,冰鞋鋒利,我親眼看到,世子裴付竟想用鞋履鋒刃去踩屹王殿下的手指……”
她戛然一頓,喘了口氣,一下連說這麼多話,嗓子不由發乾發緊。
容與適時給她遞過茶盞,其實聽到這裡,他已經大概可以猜出後麵發生了什麼,可他還是十分捧場地問道:“嗯,後麵呢?”
周嫵清咳了一聲,清清嗓,繼續:“素素自是嚇得不輕,肩膀都抖了,我當時也很害怕。可不知為何,我心裡就是莫名其妙生了勇氣,我將素素一人留下,而後硬著頭皮獨身衝了出去,對著那群為惡之人逞強說,若他們膽敢在此傷人,我便會向太後娘娘告狀,絕不輕饒了他們。說來諷刺,這些簪纓世家子,憑著世子是梅妃娘娘家侄,便膽大包天以下犯上,欺辱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卻不敢對我一個丞相府千金出口惡言,欺軟怕硬,狐假虎威,形容貼切。”
“因為我這話,聚眾的人很快散了,有的人被敗了興致,有的人差點失去了手指,我也知曉那是是非之地,不宜多留,隻是即將離開時,我最後看了屹王殿下一眼。這麼多年來,他那個叫人駭然的眼神我一直記得格外清晰——雙目無神,無聚,隻放空盯著冰麵,更無言,他眼底之寒絕非一日,仿佛整個冰湖都墜陷在他眼裡……”
容與罕見問了一句:“他沒有對你說什麼嗎?”
周嫵歎氣搖頭,“沒,而且他看都沒有看我。時至今日,我依舊不能確認,他究竟是把我當做解圍的好心人,還是覺得我是多管閒事,並且見過他曾經的狼狽一麵,於是連帶的對我也心感厭煩。”
周嫵怕的就是後者。
屹王殿下可不僅僅隻是權貴,他還是未來天子,大燕國的最高集權者。
先前的落魄,如今的尊貴,變化之巨,叫人不禁詫然嘖舌。
容與目光收斂,看著周嫵,神色明顯認真幾分,他說:“或許是我的錯覺。”
周嫵不解:“什麼?”
容與口氣探究:“聽你方才的語氣,他不感謝你,你似乎有些……惋惜?”
可不是惋惜嘛,未來皇帝,天大的麵子,倘若他真能記得感恩,自己也不用再這麼提心吊膽,步步如履薄冰。
思及此,周嫵哼了聲,嘴上出口氣,“恩人就在這,他回京後也不來表示表示,一點誠意也不講,真是不知感恩!”
“表示?”容與無語嗤笑,沉幽啟齒,“男女之間門,既有恩情,倒沒什麼比以身相許更能顯誠的了。”
“……”
聞言,周嫵怔然愣住,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忽的箍緊腰窩,掙也掙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