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嫵方才答應時,也是覺得自己如何也不至於名列最後,可剛剛看完其餘幾人的表現,她才知自己輕敵,這些人在京不好好研學,竟是如此玩物喪誌,將投壺技藝練就得如此精湛!
她心頭暗哼一聲,不服氣地凜步上前,右手執箭,瞄準定睛,心想隻要能中六支,便能超過一人,暫得安全。
穩身,舒氣,投出。
然而第一箭——空。
周嫵眨眨眼,故作鎮定,繼續麵無表情地投出第二支、第三支,可結果依舊未中。
她停了手,知曉若第四支箭再不中,她無法保證後麵箭無虛發,想來結果必要落得最後一名,她不是怕技藝不佳丟了麵子,而是擔心沈君茹會借機叫她完成什麼任務,尤其內容涉及到容與哥哥,不知她有沒有玩鬨分寸。
“阿嫵,雙腿分立,穩住上身,小臂用力。彆隻盯著壺口,視線往下偏移半寸,再試一試看。”
容與在後忽的揚聲指教,他出聲,瞬間吸引目光齊聚,他卻視若惘聞,隻專注盯看向周嫵。
“阿嫵,放輕鬆一些,彆緊張,輸了也沒關係。”
周嫵輕呼吸,沒有偏頭看他,視線始終停放於箭頭,聞聽糾正,她試著稍稍調正角度。
手臂繃緊,用力投出,空銅壺哐當一聲,中!
周嫵心臟急促慌跳兩下,中這一箭,叫她備受鼓舞,她向外環視,和容與隔著眾人搖相對視,她先是一笑,隨後容與無聲用口型傳遞——做得好。
她回過身,靜心再屏氣,一鼓作氣連投出三箭,這三箭全部正中壺心,她也慢慢開了竅,投壺本就不是什麼奢難遊戲,隻要掌握技巧,不難命中,加之有容與哥哥這樣的高手在旁助力,她實在進步神速。
可正當她幾分得意之際,手腕一個用力不穩,這一箭落地成了空。
“……”
“嫵妹妹,就算有高手提點也不能不聚神啊。”沈君茹出聲笑道。
周嫵不語,卻將手臂慢慢垂下,不敢再冒然出箭。
還有最後兩支,她需做到全部中壺,不可有失。
定神,投出,中!
還有最後一箭,屏氣依舊,再出手——
恰時,一陣風刮起,正好帶歪了箭頭,周嫵親眼看著箭頭與壺口失之交臂,分明隻差一點……
“我輸了。”雖有遺憾,但周嫵自是玩得起,“沈姐姐,你提要求吧,隻要不太……過分,我能做到的一定都為你做。”
“當真的?”沈君茹一臉的神氣。
周嫵抿住唇,不太情願,其實她想說,此事能不能不涉及到容與哥哥,可又想她們今日究竟是為誰而來,這話便堵在嗓口說不出了。
她咬咬牙,終是回道:“嗯,你提就是。”
沈君茹回頭和後麵眾人一一對視過,而後麵上勾起笑意,提議開口:“既是投壺取樂,我們是玩得儘興了,可容公子靜立在旁,一直當著護花使者,也未上手試一試,眾姐妹在這都想開開眼界,就是不知阿嫵妹妹允不允許了。”
還真是想看容與哥哥露一手。
周嫵無奈,心想若不是顧忌著她小氣不願,這些人該不會直接提出要看容與哥哥臨眾舞劍才能滿意吧。
“嫵妹妹,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給個話?”沈春暢也附和一句。
周嫵拿不定主意,偏頭覷看向容與,生怕他會因此氣惱。
又不是耍弄馬戲,她們卻偏偏執著想要圍觀。
“可以。”
容與開口,沒叫周嫵沒難多久,直接表了態。
“容與哥哥……”
“無妨。”
說完,他直接闊步上台,黑袍衣角下擺生風。
站定,他大掌一下撈起五支箭矢,甚至未作起勢動作,拿握的瞬間便直接衝前出手,眾人立刻定睛生怕會錯過什麼,可容與實在太快,眨眼之際,五支全中,壺身擺晃。
隻是沈君茹她們連噤聲詫然都還未及,容與緊接又撈起剩餘五支,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再次出手如疾風,可這回,他卻炫技一般忽的背過身去。
此舉,引得議論聲起。
“等一下,容公子他這是準備……背身而投?”
“這怎麼做到全中啊,還是五支一起?”
“正麵直接五支全中已經夠神了,他不會真的背對也同樣能做到吧,怎麼可能啊……”
雜音之中,箭翎影梭。
目光定睛於壺口,當啷連墜,一、二、三、四……五?
等等,第五支箭矢射進壺耳,竟是在壺口稍偏了半寸,未進。
得見結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轉移向容與,想看他如此自信之下,未料失手的反應。
甚至周嫵,當即也將目光凝看過去。
容與緩步下了階,走到她身邊,麵容潤和一笑,“失手了,有風。”
她愣住。
容與拉上她的手,隨後轉身,看向身後圍聚的人,斂頜開口:“有風難控,我亦如此,阿嫵領悟力很好,輸了隻是因為運氣差一些。”
哪能看不出容與對周嫵的維護之意,想來他最開始答應投壺試手,便是為了此時能幫周嫵說上這些話。
在場,沒一個不嫉妒的,甚至當初暗地嘲諷過周嫵時運不好,高貴出身最後卻嫁得白丁的那群人,此刻也自認淺薄,目光短寸。
尤其沈君茹,站立在後,不忍嘟囔了句,“有你護著,她運氣哪裡差。”
口吻中隱隱的嫉妒,幾乎難藏。
她向來崇武,對擅武之人更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而容與這樣的,京城少見,罕見,她欣賞,又不隻是欣賞。
當然不隻沈君茹,包括後麵其他京中貴女也是一樣心有波湧。
可就算有機會,她們也放棄不了名門之榮,官婦之譽,故而周嫵所有,她們羨慕,卻奢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