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如枯枝的手摸摸柳綠的頭頂,顧淩霄轉身望向湯三的這個瞬間,蕭晉凡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他竟然在逆光的老太太身上看到了一個縹緲若仙、氣勢凜然的女子。
“我兒心細如發,聰慧通達。有一雙巧手,更有一顆善心。娘親以你為傲。”
握著柳綠的手,顧淩霄笑著向眾人宣布:“‘百裡聞香’我已傳於我兒,日後我兒開宗立派,定成一方酒王!到時我兒桃李滿天下,更甚百子千孫!”
金口定吉命,這吉命卻不是給湯家人的。湯三爺很想當眾罵娘——這胳膊肘往內拐也不是這麼個拐法!關上門這秋家老太要怎麼偏心她女兒都是她的事,在人前為她這個下堂女兒批個大吉之命豈不是在當眾打他湯家的臉,罵他湯家有眼無珠還仗勢欺人!?
湯三爺不知道的是人身上所背負的“因”與“緣”都是自己創造的,顧淩霄不能無中生有。
今日柳綠戰勝了自身的軟弱,因此得到了新的機緣。瞧見此機緣的顧淩霄才樂得以金口為她定下吉命。若是柳綠今日還是低頭哭泣,她身上的福禍運道隻會越趨惡劣,又哪裡會有桃李滿天下的可能?
“……打!給我打!趕走圍觀的人!打死這兩個潑婦!給我砸了秋家!”
看上去還算斯文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湯三爺扭曲著眉目,竟是惱羞成怒命令家丁動手。殊不知自己身後此時已有一人帶人越眾而出,而這人不是錦衣侯蕭晉凡又是誰?
“真是好大的威風,竟敢在本侯的麵前蓄謀殺人。”
蕭晉凡獰笑著,姿態中充滿了紈絝的倨傲。然而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同是紈絝,蕭晉凡這頂尖紈絝卻端得是風.流瀟灑、玉樹臨風,他那細長的眉眼就像是一把利刃,對著女子們的心窩就是一陣捅刺,害得圍觀女子們個個效仿西子捧心,恨不得把自己跳個不停的心臟挖出來呈上去隻求換蕭晉凡一個正眼。
湯三早就把自己此行目的主要是來拜見錦衣侯這件事給忘到了腦後。這會子見到了錦衣侯本人,他“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跪得速度之快,仿佛身體裡的骨頭給人拔了。
“喬大,你可知按律此人該如何處置?”
“回侯爺話。此人意圖謀害他人,按大齊律應當杖五十,沒收家產並流放邊關。”
一主一仆一唱一和,每多說一句跪在地上的湯三就是一抖。那些受他指揮的家丁更是滿頭滿腦全是冷汗。
“那你還愣著乾什麼?”
蕭晉凡挑眉,聲音尖刻擺足了紈絝的譜兒:“還不快些把此人送到父母官的麵前聽從發落?”
“是!”
喬大領命,立刻有隨從上去把湯三從蕭晉凡的眼前拉走,讓他彆礙著侯爺走路。
湯三連哭帶叫,在地上摸爬滾打不願走。縣太爺和湯家有著七拐八繞的姻親關係,平時對湯家的一些作為睜隻眼閉隻眼。可有錦衣侯看著,彆說一個縣太爺,就是巡撫也不敢包庇他湯三!
彆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錦衣侯若是有那個意思,碾死一個小小的湯家比拂掉身上的灰塵還簡單。
——上一代的錦衣侯為了不讓匈奴犯境,在一場大戰裡與匈奴大王同歸於儘。他的夫人得知噩耗後久病不愈,終是追著夫君而去。帝王有感於蕭家的忠義正直,在蕭晉凡六歲的時候就下旨讓他這個錦衣侯唯一的孩子繼承了錦衣侯的位子。
蕭晉凡母親雖然隻是端親王家的庶女,卻是極得端親王還有嫡姐蓬萊縣主的寵愛。蕭晉凡沒爹沒娘之後就是被蓬萊縣主拉扯大的,端親王府的長輩們也十分心疼這個小輩。
有端親王府撐腰,父親又是為國捐軀的大英雄。榮寵加身的蕭晉凡再荒唐也沒人敢拿他怎麼樣。哪怕皇帝聽聞蕭晉凡搶了三皇子的美婢也隻是一笑而過,道:“年輕人就是這麼荒唐。”如此輕飄飄的一言就算揭過了。
如此一來這“京城第一紈絝”的大帽子蕭晉凡不戴還有誰能戴?蕭小侯爺和他的大帽子也就為伍了十幾年。
即便是沒出過福臨鎮的湯三都對錦衣侯的大名如雷貫耳,可想而知得罪了錦衣侯會有何後果。
見湯三不走,喬大脫了一隻鞋就塞進湯三的嘴裡,讓他不能再玷汙自家主子耳朵。蕭晉凡的侍衛們都是力大無比,居然像提雞崽子那樣提著湯三和他的人就走。剩下的人驅散了還在旁觀的人群,秋家門口終於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