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帝丘到朝歌花了顧淩霄幾個月的時間,這一路上顧淩霄從深冬大雪裡走來, 在萬物複蘇中掠過, 最後在繁花似錦、花開荼蘼時進入了朝歌。
“衛國神女到——”
朝歌王城宮門轟然洞開, 巍峨高.聳的大殿被猶如登天梯一般的上千級台階與地麵相連。顧淩霄眉目淡淡, 拖著迤邐裙擺便拾級而上,半點兒不見心驚。
良天子早聽聞過顧淩霄花容玉色,又見過趙國人遞來的神女畫像,此時他站在殿上遙望一步一步向上而來的顧淩霄, 隻覺那些個他曾經覺得誇張的畫像不及顧淩霄本人萬分之一的美貌。
瓊鼻杏眼星眸, 能占其一便已是絕色, 而此女外貌竟是讓人找不出一絲瑕疵!巴掌大的小臉, 尖尖的下巴, 細嫩的麵龐,鴉羽般漆黑的頭發, 沾露花瓣般的紅.唇……這衛國神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明豔, 卻又無一處不清寒。她就仿佛一朵獨自盛放在高遠崖壁上的花, 美得虛幻縹緲, 令人想要據為己有,卻又覺自己有如此已是褻瀆。
良天子將攏在袖中的雙手背到了身後。他興奮、他狂喜, 他這五十來歲的身體瞬間就像是年輕了四十個年頭,他身體裡所有的血液都在血脈中咕咚咕咚地飛馳。
他知道他要得到這個女人,不論這個是不是“神女”。
顧淩霄以“衛國神女”的身份進入朝歌的第一日,良天子在與她說第三句話時便言及要顧淩霄為他的夫人。
“不可!”
“陛下萬萬不可!”
老丞相與大祭司脫口而出,顧淩霄也是微微一愕。
急急忙忙地起身來到良天子的麵前跪下, 老丞相納頭便拜:“陛下,恕臣直言,陛下與衛國神女不過一麵之緣,這時就求娶神女,恐怕於理不合……”
說罷丞相抬起頭來,以眼神示意良天子:這“衛國神女”說她是神女您就當她真是神女啊?之前不也說了這就是衛國人在故弄玄虛,好引起陛下您的注意嗎?這種鄉下來野雞不過就是臉好看了些,她如何配得上尊貴的您?求求您不會說話就悶著吧。
收到了丞相的眼神,良天子心頭火起——他可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這天下、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東西,他想要一個女子又有何不可?
丞相總是規勸他莫要荒.淫無道,可他哪裡荒.淫無道了?他既沒像好酒的祖先那樣挖個酒池,也不曾在樹林間掛上各式各樣的肉,作為肉林。要說荒.淫無道,諸侯王哪個不比他更加荒.淫、更加無道?要他來看,丞相這不過就是想支配他、控製他這個天子罷了。
狹長的雙眼凝視著丞相,良天子的視線在支持丞相的貴族們身上轉了一圈。即便他已經儘可能地斂起了自己的情緒,他的身上依然散發出隱隱的戾氣。
大祭司心道不妙,陛下與丞相之間早已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熱衷於享樂,丞相卻希望陛下堅守“天道”。他作為祭司之首並不想偏向於貴族們,卻也不敢惹惱生殺大權在握的天子,所以他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圓場。
“陛下,衛國神女可是神女。神女不同於一般女子,您這樣唐突,是會冒犯神女的。”
大祭司這話說得妙,乍聽起來是在讓良天子多尊重顧淩霄一些,然而再多品品就知道他一不相信顧淩霄的神女身份,二也不支持天子親近衛國來的顧淩霄。這種不支持究竟是源於對顧淩霄“神女”身份的不信任,還是正因為相信顧淩霄確實有“神女”的能耐,因而害怕自己作為大祭司的地位有所動搖,這就不好說了。
良朝三大勢力在顧淩霄的麵前暗潮洶湧。明麵上是一副君臣和諧的光景,實際上卻是彼此撕扯不清,唯恐動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顧淩霄看得有趣,不僅臉上的商業微笑多了三分真誠,對這三方勢力的狀況也心中有數了不少。
良天子見麵就讓他國神女給他當小老婆,若非此人城府極深,其作戲之態連丞相與大祭司都分辨不出,那便是此人自高自大且極為短視。這樣的人,隻要對他下一道鉤子便能像給牛的鼻子裡穿了環一般輕鬆地拉著他的鼻子走。
老丞相自恃身份貴重,大約還覺得自己既然為天子恩師,天子就該聽自己的。此人不知進退,不守本分,又不願意正視天子早已不喜他更不想聽他規勸的現實。想要挑撥他與良天子不易,但一旦挑撥成功,良天子與他之間就隻能活一個——天子可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的位置的。
大祭司……他對良天子說的那一席話分明是在告訴良天子衛國將她“包裝”得如此神聖那是故意對良天子下了鉤子。良天子想要她可以,但絕不能聽她的話、聽衛國人的話。他們可以先打壓她的身份、降低她的價值,最好讓她褪下“神女”的光環,隻能作為一個服侍男人的女奴去巴結天子。又或是對天子有所求的衛國人被打壓得實在憋不住,也不管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直接就把她送到良天子的床上,隻希望她能為衛國對良天子吹些枕頭風。
由此可見大祭司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地位,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看上去他忠於良天子,實際上卻是他把自己和良天子放到同一陣線,再利用良天子的權勢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冒犯……倒談不上。”
嘴上如此說著,但嗬嗬直笑的顧淩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自己很生氣,因為自己感覺被冒犯了。
“天子乃神裔,追溯起來與我是同源,我一見天子便心生親近。”
良天子聞言大喜過望,卻不料顧淩霄下一句話話鋒一轉:“不過想來天子也是知道的,神女亦有神女的尊嚴。今日我若答應了天子——”
話是對良天子說的,冷聲的顧淩霄卻望著老丞相與大祭司。
“那豈不是失了身份。”
老丞相背上一冷,大祭司亦感覺臉上發疼。兩人默默,心中都在思忖顧淩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卻聽顧淩霄又道:“不若天子與我打個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