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公主的探花郎(3)(1 / 2)

林時恒這番話顯然讓趙河十分接受不能, 一直等到此件事過去三四天, 他都在懷疑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自己做夢出來然後無意識按在林兄身上, 這才會誤以為是林兄口中所出。

不怪趙河這樣想, 林時恒無論是從外表還是從氣質言行貪圖, 除了身子骨稍微虛弱一點,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從書本中走出來的君子。

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說出那番話呢?

他糾結了幾天, 又實在不好意思對著林時恒問出口這番話到底是不是他說的。

畢竟這話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樣一個不嫌棄自己商戶子身份還成績出彩的好友,哪裡舍友再去詢問這種問題, 萬一把人給惹怒了, 上哪裡再去找這樣的好友呢。

更何況,在他的好友眼中,他還是個十分樂於幫助他人的君子。

今日趙河踏上甲板,果然見到自己那風光凜月的好友正站在甲板之上與幾名書生交談, 他走上前,還未答話, 便聽到林兄道:“趙兄學識的確極佳, 方才我與各位兄長說的這些,便是昨日與趙兄一道探討出來, 隻是他為人不好喜功,從來不要我張揚罷了。”

趙河聽的一陣臉紅, 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不自然的神色。

他覺得, 自己這位好友哪裡都好, 就是為人太實誠了些, 每次探討,都是他讓趙河覺得‘原來是這樣’‘這份經義原來該是這樣’,可偏偏林兄一門心思的認為若不是跟著他趙河探討也想不出來,直接變將功勞推到了他身上去。

趙河雖然喜歡聽彆人誇獎自己,但也不會就這麼搶占了他人功勞,連忙上前,與幾人行過禮,說出了實情。

林時恒帶著笑容聽著他說完了,笑容不變,掩唇輕聲咳嗽幾聲,眼中帶著笑意,又對著那幾名書生道:“這便是我與趙兄相交甚好的因由了。”

趙河奇怪的看著對麵的那幾名書生望向自己的視線中帶上了幾分莫名的欣賞。

那一副看著不慕名聲才子的目光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趙兄才學竟然如此出眾,以後可要多與趙兄叨擾二分了。”

“不若明日一起約在這一處開個詩會?”

趙河又是被吹了一頓彩虹屁,他以前很少參加這種讀書人的聚會,除了長輩舉辦的他能收到邀請,平輩之間那是向來都被當成透明人的。

雖然商戶子多多少少都要被人看不起,但如趙河這般直接被否認才華整個人被排斥的,還是要拜那三位舉人所賜,此刻居然被一同進京趕考的書生邀請,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應下。

等到幾名書生離開了,林時恒望向神情猶自帶著喜意的趙河,輕聲咳嗽一聲:“明日趙兄就參加詩會,可彆忘記了若是有誰做出了精彩的詩句帶給我。”

趙河有些迷茫:“林兄,你不去嗎?”

“對了,方才你們探討的那些,分明都是你與我提出,怎麼你要與他們說是我提出……”

穿著青衣的書生淡淡一笑:“原本就是依靠著趙兄說的話才想出的,更何況他們明日探討的便是如此,趙兄也知曉我身體不好,吹不得太長時間的風,明日詩會就不去了。”

趙河果然相信了。

“林兄,你這身體還是要等到去了京城後找位大夫來好好診治才行啊,那你明日不參加詩會,在房中看書嗎?”

林時恒靦腆笑笑:“詩會在明日清晨,我那陣子,應當是在與周公相會。”

“我身子骨不好,這種需要天色還未完全亮起便要起來的,以後也不怎麼會參加的。”

趙河望向他的目光頓時更加同情了。

身為一個讀書人,明明不被排斥,卻連一場讀書人之間的聚會都不能參加,這是多麼令人難受的一件事啊。

想想當初他被排斥的時候心裡有多麼難受,趙河頓時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好友此刻心中該有多麼失落。

他神情又是同情又是堅毅,“林兄不用擔心,明日我參加詩會,會將一些好詩記下,帶到你房中給你觀看的。”

林時恒那張俊秀清透的果然露出了幾分感激來,緩緩行了個禮,“如此,便多謝趙兄了。”

“隻是明日詩會結束,趙兄不必到我房中來,那時想必我還未醒來,待醒來後,我自去尋趙兄就是。”

聽到這番話,趙兄更加同情自己好友了。

上京趕考本就需要在路上抓緊時間好好讀書,林兄卻因為身體原因每天都隻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來。

真是太可憐了。

第二日清晨,趙河果然帶了筆墨參加詩會,在大家高談闊論時,他奮筆疾書。

有人原本正情緒激昂的說著,突然眼角餘光瞥見趙河紙上所寫正是自己說的內容,聲音立刻低了八個度,彬彬有禮的說完後,走到趙河身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他為什麼要將自己所說的那些話都記錄下來。

等到聽說是林時恒身體不好不能在清晨出門,趙河特地幫他記下大家所說的話好帶回去給他看後,詩會上的學子們先是同情了一番如此大好清晨隻能在床上睡覺的林時恒,又感歎了一番趙河重情義,接下來談論時自覺的放慢了語速,好方便讓趙河記錄。

都是讀書人,誰都要個名聲,先不說無論是相貌還是為人處世都讓人覺得是個溫潤書生的林時恒十分受大家的好感,就光是這件事,傳出去了,那也是他們這些人心思純善。

於是趙河的記錄果然很順利。

他滿懷欣喜兢兢業業記錄好,大家也各自離開時,已經到了用早膳的時辰,趙河回房間途中走到甲板上時被涼風一陣好吹,凍得連忙加快速度跑回房間。

這個時辰也不算是晚了,林兄應當已經睡醒了吧?

帶著這個念頭,趙河帶著自己記錄下來的紙張去了林時恒窗前,本來隻是想瞄一眼,結果這麼一瞄,恰好看到了睡在床上睡容平靜舒適的俊秀書生。

天還未涼便點著燭火起床,又冒著寒風去參加詩會的趙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豔羨。

他其實還困著,若是能夠如同林兄這樣一覺睡到現在該有多舒服。

這個念頭一起,趙河便立刻清醒過來,在心中為著自己居然有這樣的念頭而覺得羞愧。

林兄不能在如此冰冷的天氣裡去外麵參加凍死人的詩會,隻能在溫暖的屋中睡著懶覺已經足夠慘了,他怎麼還能有這樣的念頭。

剛剛想完,趙河就是一怔。

一這麼想,就感覺真正慘的人是自己怎麼辦……

不,他怎麼可以這樣想,太對不起身體虛弱的林兄了。

趙河不停地在腦海中給自己洗腦著離開。

而身後房間中,林時恒舒服的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爬起來看了看外麵天色。

雖然是吃早膳的點了,但估計趙河還在參加詩會沒回來,主人家沒回來,他又怎麼好意思去蹭飯呢!

還是再睡一會吧,天氣越冷,睡懶覺就越舒服。

想著,床上的書生又心安理得的閉上了眼,打算好好睡個痛快。

誒,趙兄還真是個極好的朋友啊。

給蹭飯不說,還帶抄筆記的。

他要和趙兄做一輩子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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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緩緩到達目的地時,兩人與船上的舉人們關係已經相當不錯。

原本趙河的商戶子身份讓人覺得忌諱,但那一次林時恒說的話傳出去之後,就算是心裡麵膈應的也不會當麵說出來與人討論了。

若是他們為了身份就看不起人的話,那與那位心胸狹窄的胡川又有何區彆。

當然,心胸狹窄這四個字是沒人會在胡川麵前說的,頂多也就幾位好友相處在一起時,順便提上一句。

等到相處之後,他們也發現趙河的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友,比如說他與林時恒林勤之是好友,林兄自小體弱,身子虛不方便出門,這位趙兄便每一次在他們探討時都記錄下來交給林兄觀看。

如此至情至性之人,若是他們真的因為他商戶子的身份避開不來往,那才是真正的愚笨。

再說林兄,那更是讓這些舉人們讚不絕口。

雖然身體不好,也嫌少參加他們的聚會,但每次托趙兄帶來的詩句經意都是上上佳,隻是可惜了他身體不好,每次見了麵總是麵帶蒼白虛弱咳嗽,科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科考的舉人們每人一個小號間,冰天雪地的可是要足足在裡麵待上好幾天。

他們在船上時就覺得寒冷,京城那可比船上要冷上多倍,再加上為了防止作弊,科考時除了吃食和身上穿的衣物,剩下的東西都是由朝廷提供,火盆向來不會提供太多。

以往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舉人在考試時因為受了凍而染上風寒,不等成績出來便一命嗚呼的悲慘事例,也不免讓這些舉人們開始擔憂這位雖說有著才氣卻身體十分不佳的林兄。

告辭時,穿著由趙河友情提供的厚厚大氅,懷中抱著一位舉人塞過來的湯婆子,相貌俊秀麵色卻依舊蒼白的林時恒受到了好幾位舉人提議他去好好看大夫和隱晦表示若是在考試時感覺身子撐不出就彆勉強的話。

他們在這邊依依惜彆,那邊的胡川與兩名同窗從後麵下來,看到這一幕麵色十分的不好看。

不過就是一個商戶子和病秧子,居然如此受歡迎,簡直滑天下而大稽。

想著就是因為之前這林時恒說出的那一番話,鬨的船上舉人都以為他是個不願意承認自己輸的人,胡川臉色越發難看。

再瞧著那一個個的書生們親熱叫著林兄趙兄的模樣,他實在憋不住這口氣,等到一部分人走了,自己走上了前。

一番虛偽的打招呼後,他望著麵色蒼白怎麼看都不像是身體好的林時恒,“林兄身體可好了?馬上便要會試,京城又天氣寒冷,若是林兄感覺身子不適,可莫要勉強,反正三年過後還有機會。”

他這話一出,一旁的趙河臉色立刻拉了下來。

方才也有人提醒過林時恒讓他撐不住就彆硬撐小命要緊,可人家那是善意的提醒,還是特地拐彎抹角的說生怕觸了什麼不好的兆頭。

再聽聽胡川說的,簡直就是直白的在詛咒林時恒考不好了。

他要開口,手臂卻被身旁好友想扯住。

穿著白色大氅,站在以陸陸續續下船為背景的人流中的年輕書生笑容溫潤,眼中滿是真摯。

“胡兄關心的是,撐不住便不要硬撐,這道理人人都知曉,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胡兄學識定是可以考過,你我二人能在這船上相遇便是有緣,若是能夠在考場的位置不遠,那緣分就更加深了。”

胡川覺得林時恒腦子有毛病。

他在這邊暗諷林時恒考不上,林時恒說期盼和他挨的近?

想著這段時間聽那些舉人所說的林時恒為人清澈,好與人為善,原本不怎麼相信的胡川現在也覺得自己該相信一下。

當然了,在他腦海中,與人為善和腦子有毛病是同一種概念。

“若是如此,自然是好的。”

反正詛咒人的話也說了,胡川直接告辭。

他不覺得詛咒人有什麼不對勁的,林時恒身體差本來就是事實,他隻是說出了很有可能發生的事而已不是嗎?

等著胡川走了,趙河憤憤不平的望著胡川的背影,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問向身旁的好友:“林兄,他是在諷刺你,難道你沒聽出來嗎?”

“都是一起辛苦上京趕考的,何苦要鬨得這麼難看呢,胡兄說便說了,我又不會掉塊肉,不必和他計較。”

一旁路過的舉人恰好聽到這番話,雖然之前沒聽到胡川說了什麼,但也算是知道那日兩人在甲板上辯駁的事,當即腳步就緩了緩,豎長了耳朵試圖聽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是這樣,他也未免太過分了,會試這樣重要,他卻要詛咒你考不中。”

趙河簡直氣的恨不得冒煙,“林兄你也太好性子了,居然還和他說緣分,你們就算是有緣,那也是孽緣!”

麵對著趙河的憤怒,林時恒依舊是不在意的笑笑,滿臉寫著善良大度。

在陽光下,更加顯得他氣度非凡,“好了趙兄,他不過就是那麼一說,大家相識一場,你與他又是同窗,若是你們一道考上了,日後一起互相提攜才好。”

趙河一怔。

林兄他聽了這樣詛咒人的話還隱忍不發不在意,難不成就是因為那胡川是他的同窗?

他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無奈。

林兄這樣好的人品,雖然說結交起來很舒服,可若是被那有心人給故意諷刺,那便讓人替他生氣了。

他想說自己和胡川等人一直都不怎麼對付,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到底還是沒說出口落人口實。

“林兄,不久就要會試,我家中在京城有一座宅子,不若你和我一道去住,也省的每日還要耗費腳力尋著一道學習。”

林時恒揮揮手,滿臉不好意思。

“這怎麼好意思,我找家客棧住便好,哪裡好意思叨擾府上。”

見他推拒,趙河頓時更加感動。

林兄為了他忍那胡川的一口惡氣,還如此貼心的不給他添麻煩,他自然是要投桃報李的。

想著,趙河一把抓住了林時恒的手臂,給書童使了個眼色,“那宅子許久未有人居住,我一人居住還冷清,還是勞煩林兄你陪我一道。”

“這哪裡好意思,誒,趙兄,趙兄!”

幾名書童連忙跟上,擠在林時恒身後一邊推著他往前走一邊勸阻著。

“林老爺你便跟著一道去吧,我等也舍不得林老爺呢。”

“是啊,人多才熱鬨。”

眼睜睜看著林時恒就這麼被好友“強行”帶去家中居住的幾名舉人頗有些羨慕的感歎。

“這才是至交好友啊。”

比起住在一堆人的客棧裡,自然是住在好友的宅子裡麵更加舒服好讓人安心讀書等待會試了。

林時恒住在趙河家中等待科舉的日子是很快度過的。

兩人每日都抱著書一道讀,隻是他因為“身體原因”,每天都隻能在吃早膳的時間段起來,再在太陽落山後歇息。

每天天不亮就艱難爬起床學習的趙河不光沒覺得哪裡不對,還十分同情白白失去了這麼多學習時間的好友。

等到會試的前一天,會做膳食的書童興奮的帶著一盒子的碼成小方塊的東西給兩人看。

“林老爺,您囑咐我的東西我都已經做成了。”

趙河好奇的湊過去看,見裡麵是一塊塊紅彤彤泛著油的小塊,有些疑惑。

“這是何物?”

“回少爺,是由林老爺交代,將一些廚房的調料與豬油熬在一起又放置晾乾,等到再放入鍋中時,便會重新燒開,即使是不善廚藝的人用來下廚,也可以做出十分不錯的味道。”

說著,他又難掩興奮的加了一句,“少爺不是一直擔心會試時不知道要如何自己做膳食嗎?到時候隻需要加上一塊此物便可。”

趙河若有所思,眼睛漸漸亮了起來,“的確是好東西,上次鄉試時我便餓的不輕,偏偏試著自己下廚又掌控不好,本以為這次會試又要就著水吃著冷硬食物幾天,沒想到竟然還有此等好物,不知林兄是如何想出來的。”

林時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什麼好法子,也難為趙兄誇成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