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公主的探花郎(10)(2 / 2)

“姐姐,你怎麼這樣看我?我說的不對嗎?”

沈湖陽怔怔搖了搖頭。

不是不對,是很對。

若不是這次父皇中技,他這般做,八成就是如方才沈湖安說的那樣。

這才是正常的打開方式。

可湖安性子一向清澈,怎麼會懂這些帝王心術。

沈湖陽問:“這些事,你都是從哪裡知曉的?”

“姐夫教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著姐姐那嚴肅神色,沈湖安表情漸漸慫下來。

“駙馬啊。”

沈湖陽神情輕鬆下來,“想必駙馬為了教導你也翻了不少史書,委屈他了。”

駙馬這樣的人物,竟然願意為了教導湖安去學這些。

她臉紅了紅,微微有些羞澀。

沈湖安不解的望著姐姐,“姐姐你很熱嗎?臉這麼紅。”

沈湖陽啐了他一口,“父皇的事你莫要再多想了,他既然要對你好,你就接著,總歸有我和駙馬在,不會讓你落入圈套。”

沈湖安一向是信任姐姐的,聽她這麼一說立刻就安心下來,高高興興道:“那我出去玩會,都好久沒出宮了,這次可得玩個痛快。”

還未等他興奮過三秒,就被沈湖陽無情的留下來繼續念書。

她一向是堅信腦子不夠知識來湊的,沈湖安這種性子做個閒散王爺也許是好,可若是想要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沈湖安被壓著坐到了書房中,愁眉苦臉的打開了書時才想起來。

不對啊,姐夫教導他那些時可從來沒翻看過書。

明明信手拈來。

也不知道姐姐怎麼就這麼篤定姐夫看了史書才這麼教導他,她不是一直都覺得姐夫無所不知嗎?

沈湖陽敲敲桌子,“又在想什麼,還不趕緊念書。”

沈湖安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立刻像是被洪水衝走了一般洗滌了個乾淨,挺直腰板開始念書。

這邊姐姐看著弟弟念書,那邊的趙河也受到邀請來了公主府。

說來他居住的地方距離公主府還挺近的,因此倒是時時過來找林時恒說說話,與公主所想的兩人是在探討學問不同,趙河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吐槽。

“最近因為大殿下二殿下的事,翰林院裡的氣氛也變了,林兄總是休假不知曉,大殿下有不少親近官員在翰林院,這次他一出事,那些曾經大殿下的屬臣可遭了秧,不少被排擠的。”

趙河鬱悶的喝了口茶水,見林時恒神情淡淡的手拿釣魚竿望著前方也不在意,接著道:“還有二殿下,要不是這次出了事,我都不知曉竟然連翰林院都早就入了這黨派之爭,還好我是新入的官,年紀又小,彆人來找我時我隻要裝傻就好,否則要是卷進去了,可真是倒黴。”

“趙兄既然不想卷進來,又為何要屢次出入公主府?”

林時恒輕笑一聲,直接將話點破,“趙兄雖然有時有些轉不過彎,這等大事想必還是看的清楚的。”

“你我二人本就是好友,就算是林兄成了駙馬,我若是避之不見,那才叫心中有鬼呢。”

在這種事上,趙河一向覺得坦蕩。

“君子之交,何苦要往這上麵攀扯,反正我這等微末小官,也無人在意。”

青衣書生笑了笑,沒再說話,接著聽趙河嘮嘮叨叨的八卦。

“邊境那邊又戰了一場,隻是去年冬天不知為何異常的冷,就連春季都來的慢了些,糧食跟不上,打的也艱難,聽聞,好像是要與那匈奴議和,想必過不了太久,匈奴使臣便要派人來京了。”

“私底下與幾位好友喝酒時,大家都道這次匈奴會派他們的太子來,兩國議和,陛下定然也會派皇子相迎,雖然我朝還未立下太子,但到時陛下派哪位殿下去,想必太子之位八|九不離十便是那位了。”

始終麵色平靜的林時恒眉微微動了動,輕輕側身:“這話是從哪裡傳起來的?”

“不知道,反正據他們所說,現在幾乎滿朝的臣子都是這麼說,我估摸著也是,畢竟我們雖然與匈奴數次交戰,他也算得上是我們敵國,但這次是議和,禮儀上絕對不能馬虎,既然匈奴派來了太子,我國自然也要讓太子相迎。”

趙河說著說著心中有點不平穩,連忙去問好友:“林兄難道看出了一些不妥?”

“並無。”

林時恒笑了笑,“隻是覺得謠言起的太快了些。”

“嗨,林兄總是稱病告假,自然不知道,我未曾選官時也覺得朝中大臣都是一些成日嚴肅著臉處理事務的人,結果去了翰林院才知曉,大家都是一樣的。”

趙河一向知道林時恒心思縝密,見他說沒什麼不妥也放下了心來,接著道:“說起來,我上次還遇見了胡川,真是奇怪,明明沒有考上他還不回鄉,反而在京城置下了宅子,見到我時那神情頗有一種春風得意之感,明明我是官他是民,他有什麼好得意的。”

林時恒自然知道胡川為什麼要得意。

他跟隨的皇子是三皇子,現在大皇子二皇子連番下馬,若是按照順序來算,三皇子上位的可能最大。

比起在翰林院入職區區小官,若是自己跟隨的皇子當上了太子乃至於皇帝,哪裡能不讓胡川激動得意。

隻是大皇子二皇子失勢,不少想要從龍之功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剩下的三位皇子身上,三皇子那多了不少人才,胡川一個區區舉人,又能幫助三皇子多少。

看情景,要不了多久他便會被三皇子遺忘了。

隻是,他那樣的性子,應當不會甘心。

不甘心被遺忘被放棄,也許會做出一些,希望能幫到三皇子的事來。

而他隻是一個小小舉人,又能做什麼呢?

自然,是要從身邊人下手了。

“上鉤了。”

趙河還在念念叨叨自己聽到的八卦,突然聽到這一句,連忙看向好友手上的釣魚竿。

依舊平靜的延伸向外,湖麵也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一個蜻蜓落在釣魚竿的儘頭。

“哪裡上鉤了?”

林時恒笑笑,笑容依舊靦腆溫和。

“還要再等等。”

“沒耐心的魚總會上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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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與兒子交流感情的皇帝這日上朝本來打算照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結果龍椅剛剛坐熱,底下就給他扔上來一個大炸/彈。

□□的內容簡單易懂。

湖陽公主的駙馬,涉嫌在會試與殿試作弊。

皇帝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最近他其實一直挺後悔,在湖陽需要成親時隨便給她在一群寒門中選了一個做駙馬。

那時候他的思路十分清晰,煙江水之事,南城最後肯定要放棄,而那南城中有湖陽與湖安的親舅舅,若是他死了,難保這兩個和自己並不親近的孩子會記恨他這個做父親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將沈湖安的助力全部去掉,讓他沒了權勢,日後就算是心中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也做不了其他。

因此,他給湖陽選了一個寒門子弟作為夫婿,還道這是因為湖陽喜愛讀書人。

雖然有些心虛,但那時候的他隻心虛了幾天便放了下來,可誰曾想到,世間事居然如此波折。

自從發現自己當初誤會了柳妃,而柳妃致死都在想著他念著他時,皇帝便將一腔愛意全都放在了柳妃所出的一雙兒女身上。

沈湖安就住在宮裡,也方便了他愛心教導,沈湖陽卻是出嫁後再未回宮,起初皇帝還覺得女兒是在恨他這個做父親的,等到查了一下才知曉,原來他隨便選的駙馬竟然是個身體孱弱,時時告假的病弱書生。

湖陽在宮中時極愛踏青,可從出嫁後憂心駙馬身體,竟然幾乎不曾出過府。

皇帝後悔了。

他又想起當初在湖陽出生時,他曾經對柳妃允諾,道是要護這個女兒一世安康。

結果卻是他失言了。

隻恨他發現當初真相已經太晚,現在就算是後悔也不能直接將湖陽帶回宮。

不過好在駙馬身子不好,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嗚呼,等到那時候,他一定要將湖陽風風光光迎回宮中,再為她重新精挑細選一門好夫婿。

皇帝想的挺美,卻沒想到還未等到駙馬去世,就先等到了駙馬科舉舞弊的消息。

他當即大怒,陰沉沉著眼盯著那彈劾的臣子看了好幾眼,記下相貌名字後才問道:“卿可有何證據?”

那人既然站出來,當然也準備了證據。

他立刻就將林時恒在秀才與舉人時的名次和寫的文章呈了上去。

表示駙馬之前的文采雖然不差,但也隻是一般,怎麼可能寫出會試殿試那樣的好文章。

而且他也的確查到,這次會試殿試有人泄題,甚至還抓到了涉及此事的官員與買下題目的學子名單。

名單上,赫然寫著駙馬林時恒的名字。

被允許上朝的沈湖安早在人站出來時便皺起了眉,見那人振振有詞,甚至還道應當剝奪駙馬官位按照律法流放千裡,忍不住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受駙馬教導,他才學過人,人品甚好,必然不屑做下此等肮臟事,請父皇明查!”

與其他人所想的皇帝大怒不同,他隻是看完之後隨手丟在一旁,“此事的確該慎重,容後再議。”

他得先搞清楚駙馬到底有沒有作弊,若是真的作弊,至少現在他還是湖陽的駙馬,怎麼也要把這件事壓下來,否則定然會影響湖陽,進而影響到他打算立沈湖安為太子的計劃。

皇帝怎麼想他人是不知的,隻是一些在朝中時間久了的老臣一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皇帝是打算站在湖陽公主駙馬那一邊了,頓時默然不語。

可他們不說話了,那彈劾的人卻不願意就此罷休,不依不饒的非要讓皇帝立刻處置了這些作弊的人,否則對那些明明有著真才實學卻偏偏被壓下去的讀書人不公。

這群老臣幾乎要扶額。

誰也知道這種事肯定得查清楚,可是皇帝都擺明了要容後再議了,還這樣追著問,這不是成心惹怒他嗎?

更何況這裡麵還涉及了駙馬,那就算是皇家的家務事,尤其是湖陽公主是五皇子胞姐,五皇子最近又受寵,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小菜鳥,愣頭愣腦的就往上衝。

皇帝果然怒了。

要是他年輕時,還願意接受臣子建議,但等到漸漸年老,又掌握朝堂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一言堂。

也許朝臣說的符合他心意又顧全大局,他會願意退步,但這彈劾的人當他瞎嗎?

分明是劍指駙馬,還扯什麼天下讀書人。

那人沒看到皇帝臉色,還在巴拉巴拉的說著,若是有好感度的話,怕是能夠不停看到“皇帝對你好感度下降一百”,等到他說完了,皇帝望著他的視線已經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這很可能是因為最後一句。

“陛下若是不處置了駙馬,而是為公主徇私枉法,恐怕有失帝王威望啊!!”

這是威脅。

這一定是威脅。

皇帝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弄死他。

他在位多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膽敢威脅的。

隻是一個微末小官,哪裡敢做出這種事,背後必定有人撐腰。

皇帝的視線在三皇子四皇子身上轉悠了一圈。

明擺著是坑湖安的事,準是這兩個沒跑了。

他沒再去看那個小官,而是望向三皇子四皇子:“照你們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四皇子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回答,三皇子就已經跪下道;“雖說是長公主的駙馬,也當按照律法行事,不若父皇將參與舞弊的學子招來,重新考核,駙馬若是真有真材實料,必定真金不怕火煉,自然能解除誤會。”

他一說完,便見著坐在上麵的父皇衝著他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

“不錯的主意。”

三皇子還未得意,便見著那被他指使的小官一臉慘不忍睹的神情望著自己。

這是怎麼了?

皇帝嗬嗬笑著將方才被自己隨意丟棄的名單撿了起來,看著上麵的一個個名字。

既然三皇子敢將這件事捅出來,想必的確是有真材實料。

這上麵的人,或許真的科舉舞弊,可駙馬到底有沒有,那便有些不清楚了。

“不知卿除了這些,可還有什麼證據?”

“否則因為卿一人之言,便要這些已經選官的人來重新考核,未免有些侮辱人的意味。”

皇帝循循善誘,“若是沒有物證,人證也可。”

胡川的名字出現在了大殿上。

“他與駙馬曾在上京趕考途中相遇,深知駙馬文采並不如他,胡川名次也的確高於駙馬,所以……”

皇帝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他當舉人的名次高於駙馬,卻又考不過駙馬,所以駙馬就是舞弊?”

“陛下……”

“行了,朕知曉你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便招來名單上的人,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重新考一遍,隻是卿要記得,若是卿所言不實,朕也會按照律法,治卿的罪。”

現在也不用多說了,就連沈湖安都看得出來,皇帝這心是偏到了天邊去。

雖然還是對“父皇怎麼會對我與姐姐這樣好”奇怪,沈湖安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他倒是不懷疑姐夫的真材實料,畢竟是被他親自教導的,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厲害的人物,隻是擔心姐夫名聲被毀掉,但現在看來,有父皇坐鎮,姐夫肯定是沒事了。

事情也的確如沈湖安想的那樣。

各位大人緊急出題,再由皇帝選題,傳召入宮的這些名單上的人也都陸陸續續被帶了來。

沈湖陽不放心她的丈夫,跟著一起入了宮。

剛剛入宮,皇帝宣她過去覲見,她擔憂的安置好駙馬,再三囑咐伺候的宮人好好照顧她病弱的駙馬後,才去見皇帝。

結果皇帝一見麵就把試題給了她。

沈湖陽:“……”

饒是她再怎麼知道父皇的思維異於常人,也絕對想不到他竟然能乾出這種事。

“多謝父皇好意,隻是湖陽相信駙馬,他定然是被小人誣陷,待到駙馬憑借自己的才學考完,父皇與諸位大人自然會看到真相。”

皇帝望著女兒的視線一時又是欣慰又覺得她傻。

無論如何相信駙馬,多做一重保障不好嗎?

可偏偏,望著麵前眼神堅決的女兒,他又想起了柳妃。

若是柳妃的話,必定也不願意行下此事。

果然是他和柳妃女兒,隨了他們二人的高潔品性。

直接忽略掉剛才自己還想給女婿開小灶作弊的皇帝在心中感歎了幾番,沈湖陽卻是被他那慈父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

她倒是想知道皇帝現在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當初能做到那麼無情,又能坐到對他們姐弟不管不顧多年,現在怎麼還能擺出這副深情模樣。

“咳咳咳咳……”

也許是想到了柳妃的緣故,皇帝心口又開始發疼,他咳嗽幾聲,讓湖陽退下,自己從懷中拿出兩個香囊,繼續開始懷念他的柳妃。

老太監端著湯碗上來,恭敬行禮:“陛下,您該喝藥了。”

皇帝眼中帶著感傷,拿起藥碗幾口喝了個乾淨。

老太監收回湯碗,眯著眼看了眼的確喝完,將湯碗交給彆人,自己則是回到皇帝身邊微微垂手,一如曾經那般,一派恭敬模樣。

考核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很快。

諸位大人看著太監封了卷名,再親自批改,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很快將這十幾封卷子批改清楚。

與其他被招來的那些人惶惶然神情不同,林時恒站的穩穩當當,神情一派安然,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雖然他身子仿若不好,總是在輕聲咳嗽,但那長相與氣質,都不由得讓看過去的人在心中多了幾分好感。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舞弊?

定是哪裡出了什麼岔子。

等到開始公布成績,林時恒考的果然不錯,其他的學子們寫下的卻都不符合他們在會試時的文采。

女婿沒作弊就好,否則就算是給他治罪,也會成為沈湖安的阻礙。

皇帝心裡高興,麵上卻一派怒意,直接拍了桌子。

“到底是何人給你的膽子,居然敢構陷駙馬!”

“陛下饒命,陛下!!臣的確是查出了這些名單,駙馬的名字是在上麵沒錯,臣,臣……”

他說著下意識看向三皇子想要尋求救助,卻見三皇子撇開視線,擺明了不會出手。

那小官也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頓時想要再說些什麼挽救一下,卻見站在不遠處的青衣書生麵帶被誣陷的憤怒,也看了他一眼,微微抬手,對著高位上的皇帝行了個禮。

“臣自問問心無愧,陛下徹查便知。”

說著,他微微側身,看了一眼那小官,似是無意的,將左手戴著的翠綠扳指,顯露在他眼前。

隻是一個看起來尋常的動作,卻讓他整個人都僵住。

那扳指,是他母親的。

三皇子用他母親的性命威脅,身為人子,怎麼能對著母親見死不救,否則,他也不會冒著得罪五皇子的風險,彈劾駙馬。

隻是母親早已被三皇子派人帶走,這扳指她向來不離身……

現在駙馬自證清白,三皇子避開不救,陛下震怒。

小官大腦飛速運轉,在皇帝再次開口詢問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饒命!!此事都是三殿下指使,臣隻是從犯,求陛下饒臣一條命啊!!”

林時恒重新將手垂下,看著三皇子立刻跪在前麵表示自己是被冤枉,微微抬眼,與沈湖安目光對視。

見證了他隻是看了小官一眼形勢便立刻發生逆轉的沈湖安連忙驚嚇的收回眼。

這姐夫,略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