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是瞎想,皇上麵上是個很重規矩人,他隻是將貴妃攬在懷裡,聲音低緩道:“這個月委屈你了。”
“永琮種痘順利,朕冷眼看著他也是個可堪教養好孩子,又是嫡子,朕自然動了立儲心思。”
“所以這些日子,為著永琪是你養子,朕不得不也稍稍冷落你些,免得前朝人心浮動。再有人像捧著永璜一樣,教壞朕彆兒子。”
皇上沉默片刻,忽然一聲長歎:“不止這個月,隻怕這一生,朕都隻能委屈你了。”
大清規矩,隻有元後能稱為合葬,其餘彆說是妃子,就算是繼後和下一任皇帝生母聖母皇太後,都隻能算是祔葬。
比如能跟聖祖爺合葬也隻有赫舍裡皇後,其餘兩位皇後並雍正爺生母孝恭仁皇後,不管是在禮部文書,聖祖皇陵,還是史書工筆中,都是個祔葬。
更不必說是妃子了,連祔葬皇帝也不能,隻能附於皇後地宮。
每個皇帝一上任,都會著手開始修建自己陵寢,乾隆自然也不例外,為了他裕陵,那真是費儘心血,驅使人去找上好金絲楠木。
今日見了貴妃,忽然想起身後事,不免一歎。無論他心裡如何看重貴妃,如何比作娥皇女英,可將來,貴妃終究都不能祔葬在自己身旁。
皇上說完,隻覺得貴妃仍舊安靜靠在他身上,半晌才道:“若死後不能同葬,那臣妾活著時候,皇上好好待臣妾好不好?無論我做錯什麼,永遠不要廢棄我,不能不要和顧,彆讓人欺負了她。”
死後榮耀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她還是對於自己退休待遇比較在意,還有和顧將來。
皇上胳膊緊了緊:“這話你從前就說過。朕許了你就必然算數。”他聲音裡帶了點笑意:“朕答應了,哪怕你再乾一次抗旨事情,朕都原諒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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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躲在樹後麵,忽然看到月洞門口,有個臉在伸出來縮回去探頭探腦,看清楚是誰後,連忙對他招手。
徐思東跑回來,低聲問:“皇上在嗎?”
李玉點頭:“乾嘛?”
徐思東有點懵,他是敬事房總管,還能乾嘛啊,於是問道:“到了翻牌子時候,自然是請皇上翻牌子……”
這些日子皇上進後宮極少,但徐思東還是要每天兢兢業業按著時辰把牌子捧給皇上。
李玉都樂了:“你就謝我吧。這會子你衝過去讓皇上翻牌子,說不得得被皇上踢出去。”
徐思東嚇了一跳,他隻是聽養心殿人說,皇上逛禦花園來了,還尋思趁著皇上心情好來奉牌子呢。
他偷偷從樹後伸出頭去打量,見到皇上跟貴妃靠在一起身影,連忙又按著帽子把腦袋縮了回來,然後給李玉點頭哈腰:“多謝哥哥救我狗命。”然後連忙從月洞門那裡溜走,看著外頭捧著五盤綠頭牌,還眼巴巴看著自己問要不要進去尋皇上小徒弟們,徐思東連連揮手:看啥啊,快跑快跑。
直到皇上攜貴妃往養心殿侍奉筆墨時候,李玉才適時回了一句,徐思東剛才來過了,但聽說皇上跟貴妃娘娘在賞花,就沒敢進去,等著皇上宣他。
果然皇上點點頭。
見貴妃立在案前,挽了袖子給自己磨墨,皇上便道:“這身衣裳很好看,朕叫內務府多送些柔色綢緞給你。”
就見貴妃抬頭對自己一笑:“皇上,內務府東西少不了臣妾。臣妾已經管了三年分賞賜了。俗話說,荒旱三年,也餓不死廚子,守著內務府,臣妾宮裡什麼都不少。”
皇上就笑了:“你單會挑這些偷懶營生呢,如今皇後帶著嫻妃籌備今年大選,你也不幫著些,朕沒記錯話,裡頭還有你親妹妹呢。”
高靜姝原本就在等機會跟皇上提起靜容撂牌子事情,隻是自打從濟南回來,皇上身邊就血雨腥風,她生怕一提,把靜容再陷到哪個旋渦裡頭去就不好了。
今日見皇上心情好,又主動提起此事,連忙道:“皇上,臣妾想求個恩典,把我妹妹撂了牌子,讓我們家自行擇個兒郎好不好?”
皇上未曾見過高靜容,在他心裡,倒沒認識到高家是臉和腦子不兼容一族。不知高靜容作為高家智商高地,雖氣質出眾,但並非豔色驚人。皇上隻見過貴妃親弟,還以為貴妃妹妹必也是個出色美貌佳人。
於是不免覺得高家非常識趣,不肯送小女兒進來為貴妃固寵——姐妹接連進宮事兒屢見不鮮,聖祖爺後宮裡有五六對姐妹花呢。
按理說,貴妃親妹比她小十多歲,正適合進來為貴妃固寵,為高氏一族延續寵妃。
可高家卻隻想著讓女兒嫁個人品靠得住好兒郎。
皇上再想想貴妃這些年來,也從未有過推出或者提攜低位妃嬪爭寵舉動,可見其心可表。
既如此,皇上沉吟一二:“你親妹妹與彆不同,也是和顧姨母,總要挑個好人家,等你阿瑪回京,朕來問他有何打算。”
看了看真心歡喜貴妃,又道:“瞧你,不肯做事情,倒還跟朕求恩典。”
高靜姝要挽回一點形象,便道:“皇後娘娘和嫻妃就足夠了,臣妾也不是一點正事不做,還幫著督促內務府整理和敬公主嫁妝呢。或是想起什麼新鮮,就叫內務府去置辦。”
皇上合上手裡一本折子,含笑道:“是,這是件正經事。”頓了頓又道:“既然皇後忙著,純嬪怎麼還總去叨擾?”
這話裡就含了冷漠特殊意味。
高靜姝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就低頭繼續磨墨。
皇上當朝訓斥了大阿哥不忠不孝,自然是對一個皇子最涼最絕考評,但對於在上書房呆著三阿哥卻也提及愚鈍不堪大用,對純嬪來說也是個致命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