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裡,沒有宗教信仰的華夏就是一片黑暗的海洋,她的人生任務就是要把可憐的羔羊們從黑海裡撈出來,引導他們投入主的懷抱。
她所在的中國內地會,就是一個英國人新成立的一個對中國傳教的組織。
這個新興的傳教組織不同於其他老牌教會組織的兩點,就是他格外重視女傳教士的力量和本土化傳教。
在中國內地會裡,男傳教士的妻子也等同於傳教士,享有和丈夫一樣的權利和義務。白珍妮在嫁給丈夫艾倫後,也自動成為了一名傳教士。
“主平等的愛著祂的每一位子民,不論膚色,貧富,種族,國家和文化背景。愛德華神父說,在異國,我們必須尊重異國的文化,要入鄉隨俗。所以我和艾倫來到這裡後,一起學說漢語,穿華夏服飾,行華夏禮,我還會自己起了個華夏名字,”她笑著說出一個字正腔圓的漢語詞彙:“白珍妮。這裡的人都叫我白夫人。”
【雙擊666:臥槽這個姐姐為了傳教太拚了吧。
123456:當殖民披上了溫情脈脈的外衣,那麼被侵略仿佛也隻是新鞋硌腳般的陣痛。
鋼牙小白兔:最可怕的是,包括白珍妮在內的很多外國人,他們並不認為他們是殖民者的幫凶,她們是真情實感的認為她們是來拯救苦難國家裡的百姓們的。】
樂景在心裡輕輕一歎。
這就是文化侵略的可怕之處。
文化侵略,往往包裹在溫情脈脈乃至飄蕩著甜蜜奶香味的糖衣之中,人們幸福的咽下這枚甜蜜的糖,然後糖衣慢慢化開,露出劇毒,無知無覺地腐蝕人們的五臟六腑。
樂景永遠警惕白珍妮們。
所以他才必須從白珍妮們那裡吸收更多營養,壯大自己,才能擁有抵抗他們的力量。
樂景和白珍妮聊了很久,白珍妮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在這過程中,樂景的英語得到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白珍妮看著他的目光也越發火熱,多次驚呼他是個天才。
看得出,她對樂景更感興趣了,很想發展這位“小天才”作為教民。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太陽高懸,已經到了正午
男孩打算告彆離開時,白珍妮有些不舍的問道:“親愛的,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男孩猶豫了一下,“我不確定,我是背著母親偷偷跑過來的。”
白珍妮柔柔一笑:“今天我的丈夫去其他村莊布道了,明天我會介紹你們認識,他一向喜歡聰明的孩子。”
發現東方男孩的猶豫,白珍妮立刻補充道:“艾倫是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的,相當於你們國家的進士,他可以更為詳儘的解答你的問題。”
男孩鬆開眉頭,堅定回答:“我明天早上還會過來的。”
白珍妮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露出一個喜悅的笑容,“願主的光輝永遠籠罩著你。”
不過幾個小時的相處,她已經喜歡上了這個男孩。
第二天,樂景如約又來到了城外的教堂,然後順理成章的見到了白珍妮的丈夫,艾倫。
艾倫是一個高大開朗的美國男人,溫柔和善,出身書香門第,享受過高等教育,樂景從他那裡了解到了很多有關這個時代的常識。
在見麵的第二天,艾倫就問了樂景一個問題。
“顏,你將來想要從事什麼工作?”
樂景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對國家有用的工作。”
艾倫顯然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從這個東方男孩嘴裡得到這樣的回答。
在美國,像顏澤蒼這樣年紀的男孩,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天馬行空的夢想,艾倫十幾歲的時候,甚至還想做一名浪跡天涯的羅賓漢呢!
而這個東方男孩,他對於自己未來的設想,卻完全建立在“對國家有用”的基礎上。
他有些費解的笑道:“你沒有夢想嗎?”
“我的夢想是,國家繁榮昌盛,人民能過上有尊嚴的生活。”男孩清澈的雙眼直視著艾倫的雙眼,眸光雪亮宛如劃破寒冷冬夜的流火,氤氳著燃燒一切孤注一擲的熱情,“所以,我的國家需要什麼方向的人才,我就會從事什麼方向的工作。”
艾倫和白珍妮震撼的望著這個年幼的東方男孩。
他今年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孩子。
可是他決定好了自己一生的路。
是華夏人都如此早熟,還是隻是這個男孩早慧?
果真是苦難催人成熟?
“我不得不說,你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特彆的孩子。”艾倫用了三個“very”來詮釋男孩帶給他的震撼,他輕輕撫上男孩肩頭,情不自禁用欣賞的目光注視著他,“這個國家有像你這樣的孩子存在,我相信,總有一天,你的夢想會實現的。”
樂景揚起頭,第一次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明媚的笑容,“當然,我比任何人都要堅信這一點。”
因為他知道。
兩年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孩子懷抱救國理想,遠渡重洋,出國留學。
他們是留美.幼童。
他們的平均年齡是12歲。
他們是中國礦業、鐵路業、電報業的先驅,是記者,是政客,是學者,是組成龐大國家機器的齒輪和螺絲釘。
他們是英靈,是忠烈,是支撐華夏的不屈脊梁。
既然適逢其會,樂景也想成為他們。
不求青史留名,隻求為國所用,不愧此生。
他永遠不會忘記,記者是時代的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