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樂景從未在現代體會到的鄰裡之情。
隻是他隻能辜負鄉親們的好意了。
畢竟路途遙遠,他隻能輕車簡行。
就在樂景即將啟程上路的當口,路那邊突然跑來了一群書生,他們縱情放歌,歌聲豪邁蒼涼,是一首辛棄疾的送彆詞: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彆有人間行路難!”
他們手拿垂楊柳,放聲高歌,為樂景餞彆送行。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便是那日和樂景一起的入獄三個學子。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齊鳴之送給樂景一支折柳,“望君珍重,雖你我路不同,但我相信終究是殊途同歸。”
樂景接過折柳,堅定地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齊鳴之笑著點頭,“我相信你。”
身後的其他書生七嘴八舌地說道:
“不要讓洋人看輕了我們去!”
“做出名堂來讓我們看看!”
“君此去乘遠風破萬裡浪,扶搖直上九萬裡!”
樂景對著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諸位的叮囑顏某銘記在心,永世不忘。送君千裡,終有一彆,在下就此和各位彆過了。”
他直起身,對上一雙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灑脫一笑,頭也不回跳上馬車。
車夫輕甩馬鞭,馬蹄輕快,拉著兩個彆親離鄉的遊子向京城的方向跑去。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待到馬車遠去後,齊鳴之回頭看向身後,一個老書生正站在柳樹後,靜靜的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宋先生。”齊鳴之說道:“您剛才應該出來的,您這樣,他根本不知道您來送他。”
宋然輕歎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師徒緣分已儘,我今日來,不過是想來看看他是否安好。”
我不讚同你的主張,但是師徒一場,我祝君,鵬程萬裡,成就宏圖大業。
他最後深深看了遠方一眼,轉身慢慢離去了。
……
經過半個月的長途跋涉,樂景和顧圖南終於到達了京城。
京城作為清國的首都,是這個國家最為繁華的幾個城市之一。
和孟城的差彆,就是人更多,穿著華服的有錢人更多,路兩邊商店酒樓也更多。隻是即便是京城,也少不了乞丐、大煙鬼和麵黃肌瘦的貧民。
樂景就見一個腳夫一邊挑著東西,一邊堂而皇之的吞雲吐霧,神情陶醉快樂極了。
放在後世,要是有人敢在帝都大街上吸...毒試試看,不出一分鐘就要被朝陽群眾舉報,不出十分鐘就會被兩眼冒光的警察逮捕強製戒毒了。
樂景當記者的時候,就聽一個警察朋友說過他們警局的一件事的趣事。
因為共和國嚴厲的毒...品打擊力度,在一些內陸發達城市吸毒的人越來越少,但是上麵又給每個警局分配了抓吸...毒者的指標。為了完成任務,很多警察局會跨省搶人頭,惹得其他省警局警察紛紛罵娘。
馬車繼續平穩地向前行駛,經過一個大煙館門口,隔著半條街,馬車裡還能聞到臭味。
顧圖南皺了皺眉,嫌惡道:“鴉片就是毒!我聽說雲州那邊的農民都開始種鴉片了!軍隊裡還有好多士卒吸食鴉片,身體素質還不如書生!朝廷再不禁煙,我華夏無可用之田,軍隊無可用之兵,怎麼打得過洋人?”
樂景譏笑道:“禁了煙,朝廷向哪裡征稅呢?朝廷接連花了幾千萬兩軍費與外國打仗,打輸了後還要賠給外國這麼多錢,整個朝廷就指望著靠鴉片稅回血賺錢呢,怎麼可能會禁煙?”
顧圖南憤恨地錘了一下車廂,“國賊!”
樂景很想說最大的國賊就是皇帝老兒,因為他始終維護的是大地主大官僚階級的利益,幾萬萬華夏平民不過是他的家奴罷了。
帝製不除,四海難安,百姓皆苦,中華民族為階下囚,永世不得自由。
共和國有多美好,1870年的清國就有多操蛋。該是一個怎麼爛到根子裡的國家,才會容許國民當街吸食鴉片。
鴉片這個毒瘤,還要繼續在神州大地上肆虐近80年。
樂景決定從今天開始他就要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努把力,說不定他還能活到建國呢!
因為路上的這個小插曲,車上的氣氛有點沉重。顧圖南垂眸靠坐在車廂,默默出神,雙手緊握成拳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樂景輕聲勸慰道:“我們出國留學,為的不就是革除弊病,用西學造福百姓,振興國家嗎?眼下華夏積貧積弱,問題很多,要想解決不是一息之事,需要幾代人上百年的努力,我們現在多做一點,子孫後代就少做一點。”
顧圖南聽進去了樂景的話。
對,沒錯。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他對自己說,顧圖南,你要慢一點,沉穩一點,慢慢來,你還有一生的時間來改變這個國家。
一切還來得及。
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出國留學了!
……
馬車穿過喧囂的大街小巷,駛向一條僻靜的長街,然後在一個平凡的四合院前停下了。
這裡就是季淮璋的家了。
因為孟縣發生的拿起刺殺案件,他專程回京,親自要把案件供述呈給聖上。
季淮璋從馬車上爬下來,朗聲對身後的那輛馬車道:“到家了,快下來吧!”
樂景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伸了一個懶腰,隻覺得全身都酸痛不已。
這半個月以來他可被折騰的不輕。
路不好的時候,他甚至要咬著衣袖,要不然馬蹄顛簸他隨時會咬到舌頭。
放在後世也就幾小時高鐵的事,他們足足走了快半個月。
季淮璋家很簡樸,就是一個普通的四合院,是個四世同堂大家庭。
他的兩個兒子都在外麵做官,四合院裡空蕩蕩的,隻有他的小孫子和幾個老仆一起住。
季淮璋的孫子叫季鶴卿,不誇張的說,是樂景見過的長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膚白如玉,目似點漆,唇若丹霞,白色錦袍穿上在他身上飄飄欲仙,體態風流,好似下一秒就會乘風歸去。
【啦啦啦:……多好看的孩子啊,可惜也是個辮子頭,禿著半拉腦袋太醜了。
鯤之大一盆燉不下:清朝人到底是啥審美,為啥要剃半個頭,禿著腦門他們冬天不嫌冷嗎?】
樂景已經結束了和季鶴卿的寒暄,正在跟著老仆去自己新房間的路上,看到這個問題,就隨口回答:‘因為滿族是遊牧民族嘛,他們平時經常騎馬,頭發長的話,風一吹就會糊眼睛,所以乾脆把前半邊的頭發給剃掉了。’
【鴨鴨:……這個理由我竟無言以對。
隔壁不姓王:那麼問題來了,主播你有沒有感覺腦門有點涼?你到底啥時候換發型啊【強烈明示】
老年拖拉機:對對對,講真,主播你長得這麼帥,這個半禿辮子頭太毀顏值了吧!】
樂景:……
你們以為他就很想留這個磕摻發型嗎?
他早就看這個發型很不順眼了!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樂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想要留學的最重要一個原因,是想換個發型。’
直播間觀眾:……
……
霍華德伯爵暴怒著砸碎了書房裡的一切東西。
他的複仇計劃失敗了!
不僅如此,英吉利大使還特意警告了他,“不要在私下做手腳,顏澤蒼不僅是清國政府看重的人,他還得了在美利堅國和法蘭西國某些權貴的青睞,他們一起保護顏澤蒼,你得罪不起。”
他氣急敗壞地吼道:“難道我的兒子就白白犧牲了嗎?!”
亨利是他的長子!是將來要繼承他的爵位和傳承霍華德這個姓氏的繼承人!
他對亨利投入了這麼多心血,現在亨利卻已經成了癱瘓在床的廢人,他怎麼能咽下這口惡氣?
英吉利大使意味深長回答:“你又不是隻有一個兒子。亨利已經這樣,你要儘快做其他打算,不是嗎?”
霍華德伯爵冷靜了下來。
他承認大使說得對。
這段時間,其實他也在偷偷考教其他兒子。隻是他之前對他們太過疏忽,沒有下力氣培養過他們,所以他們都比不上亨利。
現在隻能給他們聘請頂尖的家庭教師調...教他們。他唯一慶幸的是,他現在年紀還不是很大,至少還能再撐個十幾年,足夠他把另一個兒子培養成才。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繼續選擇報複。
清國是異國,派人刺殺總是不湊手。但是等到他們到了美國就不一樣了。
這個新興的移民國家裡活躍著很多亡命之徒,隻要給夠錢,他們連總統都敢殺!
在顏澤蒼踏上美利堅合眾國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