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大導演(52)(1 / 2)

西北嚴峻的旱情讓北平無數報社記者聞風而動,源源不斷的記者們奔赴災區。麥克也是其中的一員,他是美國報社的駐華記者,來華兩年已經練就了地道的漢語,是報社裡大名鼎鼎的中國通。

但是他身為外國人,是很難通過官方渠道去災區采訪的。

政府在封.鎖災情,他們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無能,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們根本不在乎幾千萬條人命。而麥克作為外國人,如果如實報道災情並刊登在外國報紙上,會給華夏政府的國際形象造成很壞的影響。而且,即便麥克爭取到了從官方渠道進西北的機會,也隻能看到當地政府想要他看到的東西。

所以麥克隻能從民間渠道去西北。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他聽說了北平天主教會打算往災區運糧,為了不被西北軍閥沒收,他們甚至要來了好幾個國家大使的“威脅”信。

大使們無一例外都在信裡說這糧食是外國傳教士和教民的口糧,他們將會在西北傳遞主的福音,為了幾國和睦友好,命令西北軍閥準以放行。

麥克立刻就加入了運糧隊伍,成為一名義工。

有了外國傳教士的外國人麵孔和大使們的信開道,他們一行人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陝西,和早就等在這裡的中國人彙合。接下來的日子裡,會由這些中國人來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這些中國人就把他們帶到了他們的駐地,一個低矮的村落裡。這個村莊以前應該生活了很多人,現在村民都消失了,隻能看到來來往往的賑災委員會的人。

駐地的負責人專門過來接待了他們這行人。

也是巧了,領頭的中國人麥克也認識,正是如今在北平鼎鼎大名的謝聽瀾。

說實話,麥克早就想要采訪謝聽瀾了,隻是謝聽瀾是個大忙人,他一直尋不到采訪的機會,如今能在災區遇到也是意外之喜。

他立刻舉著相機衝到了謝聽瀾麵前,“謝先生,您好,我叫麥克,是美國通訊社的記者,我能采訪您一下嗎?”

謝聽瀾是一個很溫和的年輕人,臉上永遠帶著暖融的笑意,這也同樣讓麥克無法從他臉上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實在不好意思,我等下還要和水利專家們開會,沒有時間來接受采訪。您可以在這裡四處轉轉,這裡有很多比我更合適的采訪對象,我相信您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

“您要和水利專家們開會?都有哪些水利專家?你們打算在哪裡修水渠?資金夠了嗎?”麥克急切問道:“我可以去旁聽嗎?”

謝聽瀾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那邊專家已經來了,正在等著我,我們的會議內容現在還必須保密,這樣吧,我找個人,你有問題就去問他。”他向麥克身後招了招手,“和光,這是從美國來的記者麥克,就交給你招待了。”

麥克跟著轉過身,順著謝聽瀾招手的方向看到了一個穿著褐色短褂紮著綁腿的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和謝聽瀾差不多年紀,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睛又大又圓,此時正用肩膀扛著糧袋向他們方向跑來,矯捷靈活充滿無拘無束的野性,好像一隻小豹子。

謝聽瀾給他介紹道:“這是蘇和光,是我所創辦的《民生報》的記者,這次西北旱災,也是他和一些朋友帶著糧食從河南出發,辛辛苦苦躲過軍閥的封.鎖線,在兩省邊境來回穿梭了十幾次,對此次旱情有深刻的了解。”

“你好,我是蘇和光,你有問題可以問我。”

蘇和光放下肩膀上的糧食,剛伸出手,就看到了自己黑漆漆的掌心,臉一紅,還沒等他收回手,就見那個洋人全無芥蒂的緊緊握上他的右手,臉上堆滿了真誠熱情的笑容,“蘇先生,我是麥克,您現在扛著糧食要去乾什麼?我能和您一起嗎?”

“我要去給災民發糧。”蘇和光重新扛上糧食,爽快說道:“您跟我來吧。”

於是麥克就看著蘇和光和其他人把一袋袋糧食放到馬車上,他跟著他們一同坐上車,在十幾個持槍士兵的保護下,糧車駛出駐地,駛向荒無人煙的遠方。

他們的目的地是距離這裡三公裡處的一個賑災點。

在車上,麥克見縫插針對蘇和光進行采訪,從他那裡得到了令他驚歎的內幕。

在這次教會把賑災委員會籌集到的糧食運過來前,陝西甘肅兩省賑災靠的就是謝聽瀾想方設法買到的糧食。為此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而且為了防止災民哄搶糧食,他又設法雇傭了一些西北軍來保護他們和糧食的人身安全。

單就陝西一省,他就設立了25個賑災點,並想出來一個以工代賑的法子。

他請了國內外水利專家在兩省勘測,挑出一些可能有水的地點,讓災民去打水。這個法子很好的安撫好了災民的情緒,特彆在真的打出一口水井後,災民的積極性很快就被調動起來了。

隻是他一個人終究是獨木難支,所以蘇和光他們來了。

來自天南海北的幾萬名工人和學生,冒著生命危險,用鋼鐵一般的意誌力忍饑挨餓,雙腳不知道磨出來多少血泡,才如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把糧食運進了災區。這種自發的、無私的行動麥克隻在西方的清教徒身上看到過。

很多年輕人重傷重病,還有很多年輕人永遠倒在了路上。

還好這次教會運來了賑災委員會籌集到的大筆糧食,可以救助更多災民了,他們中的一些人也不必冒險了。

“我不知道謝聽瀾這兩三個月以來救了多少人,我隻知道現在已經有百姓立生祠祭拜他了。這是活萬民的功德,足這一條就可以稱聖!”蘇和光眼睛閃閃發亮,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崇拜,“我這輩子很少佩服什麼人,唯有謝聽瀾,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麥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從沒有這麼一刻認識到那個年輕人的偉大。

他一個人承擔了屬於政府的責任。

他今年還不到24歲,生於權貴之家,卻以非同一般的博大胸懷和慈悲心,不辭辛苦為窮人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他在美國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資本家之後。

這樣自討苦吃的年輕人是華夏人。

而在這樣自討苦吃的年輕人身旁,圍繞著許許多多如蘇和光般同樣自討苦吃的年輕人。

在美國,和他們一個年紀的年輕人很多都沉迷舞廳和酒吧,吊兒郎當,甚至還癡迷幫派文化,每天隻會泡妞打架。

而在大洋彼岸的華夏,這裡的年輕人十幾歲就投身政治,二十幾歲就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奔走疾呼。他們在本該玩耍的年紀就親身體會到了死亡的重量,然後選擇在精神層麵上蔑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