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粟米那表情, 錢誌寧捂臉,連連衝著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擺手,“走吧,走吧, 你趕緊走, 回頭我就把背簍還你。”
“嗯啦,錢叔叔, 那我可真走啦?”
“是呢,是呢, 你趕緊走吧啊, 我要忙了……”
終於打發完粟米這個磨人的小人精出了辦公室門,直到小家夥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 錢誌寧看著腳邊的背簍,不由的搖頭失笑。
無奈的歎了口氣,認命的把背簍提溜到自己的辦公桌最裡頭, 還拿了張報紙給蓋上後, 錢誌寧才落座回椅子上,等待著病患前來就診。
至於出了辦公室,背著小手,蹦躂的往病房去的粟米,走過護士站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從裡頭出來的護士長張姐。
看到來人,粟米嘴巴特彆甜。
“張阿姨您好,今天又輪到你值白班呀。”
聽到腳邊傳來的聲音, 護士站停住了腳步,低頭彎腰看著粟米,笑眯眯的回應她。
“喲,是小粟米啊,你打哪裡來呀?”
“我剛從錢叔叔那邊來,去問了問毛毛的情況。”
“這樣呀。”護士長想想也是,捏了把粟米的小嫩臉,想著在氣象站工作的丈夫,昨天晚上跟自己閒聊時說起的事情,她忍不住的提醒粟米。
“小米啊,這兩天的天氣可不好,估計要下大雪了,你可得好好看著弟弟,自己也要注意保暖呀,可千萬不能凍著了,要不然啊,到時候你要是生病了,或者毛毛加重病情了可不好。”
嘴裡告誡完了還不算,轉頭想了想,護士站繼續道:“這樣,待會阿姨再給你送一床厚被子去病房。”
知道人家是好意,粟米隻有心領道謝的份:“那謝謝張阿姨,勞您費心了。”
“嗨,這有什麼的!”孩子懂禮知事,她也打心底願意疼這樣的乖孩子。
可憐著粟米姐弟倆的身世,護士站臨了要去忙前,還不忘了再次叮囑粟米。
“好了,阿姨還有事情要忙,就不陪你說話了啊,小米啊,你可千萬彆忘了,也不能大意,天這麼冷,家裡你曹叔說,指不定這兩天就有大到暴雪,你可得注意了。”
如果說,先前粟米還對此消息沒往心裡去,隻以為這是張阿姨平日愛護他們的碎碎念的話,直到眼下,張阿姨提起自家在氣象站工作的丈夫,早從彆的護士嘴裡了解到此情況的粟米,不由的就對張阿姨所謂的,這幾天要下大雪的事情重視起來。
人家曹叔叔都在氣象站工作,這大雪的事情,肯定不會是無的放矢呀。
雖說如今的氣象站設備簡陋,預測的天氣可能不是怎麼準確,本著小心無大錯,萬一要是準確,萬一要是未來幾天,真的下大到暴雪了呢?
天可憐見的,自己跟毛毛就這麼一套當家棉襖,弟弟的還被霸道香給糟蹋了,雖然事後她烤乾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老覺得,弟弟的那套衣服肯定沒有自己的保暖了。
再加上,那天帶著弟弟求醫走的急,她都忙的忘記給毛毛穿鞋子了,要不是最近她都是讓小家夥躺在被窩裡,每天的大號又都是自己抱著他去,也無需穿鞋子,她早就該給毛毛買雙好的厚棉鞋了。
想到他們姐弟倆急缺的東西,在大雪將至的緊要關頭,粟米覺得,自己得趕緊抓緊時間,去把東西都采買齊全了才是。
心裡雖憂心著這些個事情,不過想弟弟,粟米急忙拉住了轉身要走的護士長,“張阿姨,您先等等。”
“怎麼啦小米,你還有什麼事?”
粟米組織了下語言,“也沒什麼,張阿姨,您不是說馬上要下雪了嗎?我怕天太冷凍到弟弟,就想著一會去給毛毛買雙棉鞋什麼的,所以又要勞煩您幫我照看下毛毛。”
被拉住的護士長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就是這點舉手之勞的小事呀。
想著即便自己很忙,護士站那麼多的護士呢,總有輪到空的,不就是看顧下十七床的小毛毛嘛,小事。
心裡有譜,護士長答應的很爽快,“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行,你隻管去,毛毛交給我們幫你看著,不過小米,你一個人行不行呀?”
小丫頭是精明,也懂事,可再精明懂事,她也隻是個不到六歲的小娃娃,單獨放她一個人出去買東西,她還真是不放心。
“要不等中午阿姨休息了,再帶你去買?”
“不了張阿姨,我可以的,先前我就去過百貨大樓跟供銷社了,我熟著呢,實在不行,我就家去找奶奶,讓奶奶一起陪我買,你放心。”
護士站是不知道,粟米嘴裡所謂的借口奶奶,其實是個瞎眼老太太呀,要是叫她知道了,她絕對不會像眼下這般輕鬆同意。
聽到粟米有人陪著,工作忙碌的護士長就點頭答應了。
“那行,那你注意安全啊小家夥。”爽快的應完話,看著粟米還抓著自己的手不鬆開,護士站笑著問,“怎麼,還有事?”
粟米被猜中了心思,嗬嗬嗬的傻笑兩聲,“張阿姨,要是可以的話,能再麻煩您給我搞幾個鹽水瓶不?我好拿著給毛毛灌水捂子。”
她還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就是鹽水瓶呀!
這玩意吃香的很,總有人跟自己要,畢竟鹽水瓶質量很好,上頭又有密封的皮圈蓋子固定,不論是當水捂子,還是拿來當水壺裝水喝,鹽水瓶都是極好的。
彆人跟自己要,她還得考慮考慮,小丫頭要要嘛,她想都不想的點頭答應。
“成,我給你找幾個好的,回頭你到護士站來拿。”
得了首肯,粟米笑眯眯的點頭道謝,想著人家張阿姨工作也忙,達成所願的粟米,終於放手,讓人家護士長大人忙去了。
送完了禮,得了未來會變冷的消息,還搞來了金貴的鹽水瓶,隻除了急切的想要出門去買齊,他們姐弟倆所需的避風寒物資外,粟米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粟米回到病房的時候,小毛毛正躺在床上,兩眼盯著頭頂的鹽水瓶,看著瓶子裡咕嚕咕嚕時不時冒著的氣泡。
看到小家夥如此,粟米心裡很心疼。
她當然知道,住院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多麼無聊的一件事情。
不要說孩子了,便是大人,想來都無聊透頂。
而且馬上自己還要出門,又不能陪著可憐的小家夥,粟米心裡還挺心虛愧疚的。
不過無論如何,今天她也得出門一趟。
她不確定下午會不會下雪,明天會不會下雪,即便下午不下,明天不下,後頭大後天難道不會下嗎?
總歸,在他們西南的這片地界上,冬天是肯定會下雪的。
可憐她家毛毛,腳上都沒個鞋子,身上的秋衣秋褲,那還是拿大人的改的,補丁疊補丁不說,穿的早就板了起來,根本就不保暖了。
為了讓小家夥過個舒服的冬天,也是為了不讓他再受涼感冒,病情加重,毛毛身上的衣裳,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如果可以,她都想給他換一遍。
最好的,如果她能買到幾斤毛線,給弟弟織一套毛衣毛褲就最妙了。
至於家裡那些辣雞們事後看到了會如何反應,如今的粟米是再也不在乎了,大不了,看她的拳頭唄。
走到病床前,粟米爬上床邊的凳子,小心的避過吊水瓶的管子,粟米湊到毛毛身邊,摸著小家夥的腦袋跟他商量。
“毛毛,天馬上就更冷了,姐姐帶你來醫院,也沒給你帶鞋子來,你不是一直都不願意讓姐姐抱著你去上廁所麼?回頭等下午姐姐買了鞋子來,你就可以自己去廁所了。”
“姐,不走,毛乖。”
毛毛自打生病後,越發黏粟米。
先前粟米走,小家夥就老不樂意了,眼下聽姐姐的口氣,她又是要走,毛毛心裡不樂意了,嘟著小嘴的蔫噠噠的。
“姐姐知道毛毛乖,也不想走,可是毛毛,如果天冷了,我們毛毛沒有厚衣服,沒有棉鞋穿,你要是再凍病了可怎麼辦?難道你忘了那天有多難受啦?還是說你還想吃苦苦的藥?”
粟米忍著心疼唬小孩。
可憐的毛毛,哪裡是粟米的對手?
聽到粟米的威脅,小家夥苦吧著一張小臉,想了又想,最後才憋屈巴巴的,不情不願的,“姐去,快快的。”
“嗯啦,姐姐保證快快的。”粟米俯身,吧嗒親了一口毛毛的額頭,心疼著弟弟的乖巧。
想著剛才看著小家夥無聊的小模樣,粟米又道:“毛毛,姐姐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毛毛等著姐姐要乖,回頭姐姐給我們毛毛買新衣服,新鞋子,買糖果,買好吃的……”
粟米一樣樣的數著,小毛毛聽著也來了精神。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所謂新的東西,好吃的東西,對他們的誘惑不可謂不大。
等粟米一大通的說下來,毛毛眼神都亮了幾分,乖巧的躺在被窩裡,眨巴著眼睛,“姐,快去,毛乖,等等。”
粟米好笑的又親了弟弟一口,中午到醫院食堂打了飯,配著自己在玲瓏屋熬煮的雞湯一道,姐弟二人美美的吃了頓午飯。
粟米是等自家弟弟睡著了後,自己才爬下病床,跟病房裡隔壁的病友,以及他們的家屬拜托了一番,求著他們幫著照看著點自家毛毛,在得了大家的點頭答應後,她又奔到護士站裡,求著裡頭值班的護士姐姐們關照下自家弟弟,最後才奔出了醫院大門。
自己不能老把弟弟給拋下,所以粟米暗自決定,趁著今天有功夫,她乾脆把所有能買的都買齊,以後的時間,她就老老實實的在醫院裡陪弟弟,再也不出來了。
帶著決心,粟米直接蹦躂到了縣城唯一的一家百貨大樓裡。
這百貨大樓,自己曾經路過過門口,卻從來也沒有進來看過。
等粟米第一次踏進百貨大樓的門,她第一眼關注的,卻並不是琳琅滿目的各色貨品,也不是被擦的亮晶晶的眾多玻璃櫃台,反而是各個櫃台上方之間,錯落有致的鐵絲繩子,以及在鐵絲繩索上滑來滑去的小夾板。
上輩子曾經看過曆史片的粟米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買單神器了,心裡倒也不稀奇,不過看著還挺讓人感慨的。
她手裡的錢,除了補足弟弟二十塊預交費,這兩天買早飯的錢後,加上趙伯伯給的二十塊,還剩下一百零五塊錢,各類票也有不少。
粟米琢磨半天,決定先緊著自己與弟弟急需的東西買。
秋衣秋褲是必須的,棉鞋也是必須的,要是能碰到毛線,她還想多買兩斤,給自己與毛毛都湊一套毛衣毛褲出來,再來她還想買個手電筒,哪怕是最小的型號也好。
有了手電筒,晚上上廁所方便不說,便是回了三合團,她有個手電出門也方便。
東西需求度有前有後,粟米首先奔向二樓,準備先把秋衣秋褲給買了。
一口氣給弟弟買了兩套,比小家夥身量大了兩三個尺碼的秋衣秋褲,也好給小家夥換洗,自己則是將就著買了一套大了三個尺碼的。
買大尺碼,這還是售貨員阿姨提醒自己的,粟米想著也是,反正穿裡頭,大了也可以挽縫起袖筒褲腳,等他們身量再長的時候,拆了線放下一節又可以再穿,便點頭同意了阿姨的好意提醒。
買了秋衣秋褲,粟米在服裝櫃台阿姨的指導下,奔到了賣鞋的櫃台。
這個時候的衣服鞋子,可都沒有上輩子自己所處空間年代的樣式多,外觀漂亮。
眼下的衣服鞋襪什麼的,根本不講究外在漂不漂亮,美不美,隻要穿著暖和實用就行,顏色的單一的很。
粟米觀察了半天,也不顧售貨員以及邊上買東西的人,紛紛投給她這個小不點的異樣眼光,最終她選中了一款,據售貨員阿姨說,是他們賣的最好的一款,性價比比較高的牛皮革棉鞋。
所謂的牛皮革,並不是牛皮,鞋子的外邊並不光滑,反而有點像皮革內裡的那一層粗糙麵。
這牛皮革的鞋子,外麵就是這種粗糙的鞋麵,而且還是屎黃色,也不好看,唯一讓粟米看好的是,裡頭蓄著厚厚的一層白棉花,看著很是暖和的樣子。
皮鞋她買不起,因為要皮鞋票,她沒有,便隻能退而求其次的,給弟弟與自己,一人買了一雙這個屎黃色的牛皮革棉鞋。
為了省錢,粟米記著剛才衣服櫃台阿姨的提醒,鞋子都被她買大了兩個碼子,想著墊上鞋墊也是一樣穿的。
買了鞋子,粟米把東西放到身後,她出門時再度從星網裡拽出的背簍收好,看到邊上好幾個人都在搶著看雨靴,粟米又聽到櫃台裡另一位阿姨說,眼下雨靴不要票還有優惠,粟米忍不住的就心動了。
雨靴買了也不虧,雖然是單鞋,裡麵也不帶毛,冬天下雪穿著凍腳,可等下雨的時候穿著卻是好的呀。
她買上一雙不虧,等到下雨天的時候,要出門去,自己跟弟弟都能穿。
而且一雙雨靴質量好的話,能穿好幾十年呢,粟米準備買一雙大碼的,嗯,就拿個三十五碼的,起碼能穿到他們姐弟十來歲的時候吧?
至於鞋子長了,她跟毛毛穿著如爬船的問題,粟米表示,沒有什麼是鞋墊子,布團子不能搞定的事情。
這麼想著,粟米鑽進人群,給毛毛搶到了一雙三十八碼的黑色雨靴。
心滿意足的搶貨出來,粟米還奔到襪子櫃台,買了兩雙在自己看來並不好,卻在此時超級受歡迎的尼龍襪,準備帶回去給弟弟穿,想來小家夥有襪子穿,肯定很高興。
買好了這些,粟米就著手上剩餘的布票,花錢都扯成了燈芯絨的卡其色布料,看寬幅大小,粟米覺得,給弟弟做一套衣服褲子足以,還能把身量放大些。
隻可惜百貨大樓的毛線缺貨,粟米隻能抱著燈芯絨遺憾,心裡卻想著,等回頭把燈芯絨藏在空間戒指裡,偷渡到星網裡去,找寡婦姨再給弟弟做衣服褲子的時候,她順便到仙緣鎮去轉悠轉悠,買不到毛線,她去星網買羊毛也成啊。
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再想辦法把羊毛紡成線,然後拿羊毛線織毛衣毛褲,甚至是毛線襪。
嗯,就這麼辦!
買不到毛線失望而歸,粟米悻悻的下了二樓,來到一樓的食品雜貨區。
想要一氣買個夠的粟米,是看到這個也想買,看到那個也想買,最後她決定,緊著手裡所有的票據來買東西。
可以調理身體,西南獨有的紅片糖來兩塊;
自己愛吃,想不到這個時空也有的,吃著軟糯清涼甜蜜的血片糕,嗯,來一斤;
我去,居然還有稀罕貨酒心巧克力!這個好,看看手裡的票據,發現還有軍用票裡剩下兩斤的糖票,粟米大手一揮,直接全買了酒心巧克力,準備帶回去哄弟弟;
除此之外,想著毛毛愛吃餅乾,粟米眼都不眨,不僅買了兩包曾經李伯伯買過送他們的那種餅乾,粟米甚至還花了大價錢的,買了一桶子鐵桶包裝,上頭印著個可愛小姑娘臉的鐵桶餅乾;
手裡有煙酒票,放著過期也是放著,手裡錢足夠,粟米乾脆買了條大前門,又買了兩瓶茅台酒,想著自己是不喝不抽,將來留著送人找關係也是好的,要知道,這次回家,她還想帶著弟弟分出倒黴催的老粟家單過呢,走人情要的就是這玩意,買了買了;
至於手裡剩下的工業卷,粟米精心挑選了一個小手電筒,又買了幾節配套的乾電池;
買了條套軟和的,印著大花的新毛巾;
一溜圈下來,粟米差不多把手裡的票花了個乾淨,錢也花了近五十八塊錢。
可就是這樣,粟米還是感慨,自己買來的兩瓶茅台,居然隻花了不到五塊一瓶,她就感慨好便宜好便宜……
帶著連她背上的小背簍都裝不下的滿滿收獲,粟米心滿意足的出了百貨大樓。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大多數的東西都收到戒指裡,外頭隻留下了自己與弟弟的牛皮革棉鞋,並各一套的秋衣秋褲,外加一包餅乾外,其他東西粟米都收了起來。
醫院畢竟人多眼雜,有些東西,她還是能保密就保密的好。
匆匆回去的路上,粟米突然被街邊有個穿著破棉襖,手裡卻轉著個類似乒乓球拍樣東西的老漢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