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2 / 2)

……

泰提亞河畔。

薩繆爾已經改站為坐,靠在森林外圍的長椅上,昏昏欲睡地看著前方的戰鬥。

“這真的很無聊。”

他這麼說道,“你搞清楚了這件事嗎?”

“嗯?”

治療不太確定,“那個部長害死了通緝犯的兒子和父親,通緝犯願意和你們做一筆交易,你來殺她,江舒和魏澤岩去殺那個部長?”

“基本上是這樣吧,不過我臨時改了主意。”

薩繆爾伸手托著下巴,用一種略帶甜蜜味道的語氣說:“我決定,把這個機會給我親愛的學妹。”

治療:“……”

她默默向旁邊走了一步,確定自己更加遠離了這位瘮人的同學。

薩繆爾沒在意她,隻是一轉眼看到了光腦裡彈出的消息。

“喲,得手了。”

他彎起嘴角,“真夠慢的,還不如我去。”

治療默默翻了白眼,“你又追不上飛船。”

與此同時。

河麵上,滔天水浪噴薄騰起,在空中扭曲變形,化作千百條徜徉翱翔的白龍。

那些河水凝聚的長龍,聲威赫赫地環繞著中間的控水者,如同無數堅固的護盾,將她牢牢圍在中央。

然後猛地向外紛飛彈射。

這一下又快又狠,空中幾個年輕人躲避不及,隻能紛紛回防,然後被撞擊得後退。

他們悉數被打了出去,像是下餃子一般跌落在地上,摔在薩繆爾的身邊。

夜叉冷靜地低下頭。

在一地狼藉裡,她不顧彆人,隻死死盯著那個靠在長椅上的銀發紫眼的青年。

兩人相距數百米遠。

但這不妨礙他們抬眼對視,並且在一瞬間內交換想法。

薩繆爾微笑了一下,將官員已死的消息傳遞給她。

下一秒,虛空生物猛地抬起頭,在夜色裡縱聲長嘯。

那聲音淒涼又悲愴,幾乎將天穹裡的陰雲都震得散裂開來。

天幕裡雷鳴滾動,大雨磅礴而下,四處都蔓延著絕望的氣息。

地麵上的人們忍不住捂住耳朵。

唯有薩繆爾悠閒地坐著。

他懷裡抱著一個類似數據板的東西,隻是要厚重一些,並且屏幕上隻有一道類似讀數的折線。

從左到右,那條紅色的折線本來是攀升狀態,但在屏幕中間位置,開始保持同一高度。

“你看。”

薩繆爾對旁邊的治療招了招手。

“……”

治療放下捂耳朵的手,不情願地挪過去,“啊?”

薩繆爾指著屏幕,“這是一個簡陋的檢測儀器,它能測出虛空能量波動,當然沒法給出具體數值。”

“畢竟這東西這麼小。”

治療聳了聳肩,“能檢測出升降就不錯了——不過有什麼用?”

她想了想,不由壓低了聲音,“不是說,隻要是用過——那些東西,再用異能的話,都可能產生一點虛空能量的嗎?”

其實這個說法並不準確,有很多例外。

但是薩繆爾暫時也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好像是哦。”

薩繆爾也學著她一樣壓低聲音。

——儘管這個舉動沒什麼意義。

隻要他不想讓周圍的人聽見,他們就什麼都聽不見,即使聽見也不會記住他說過什麼。

薩繆爾:“所以這個儀器——其實沒什麼用。”

治療:“?”

你大爺的耍我呢。

她看上去很想抓起那個檢測器砸在同學的頭上。

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治療深吸一口氣,“你不是說要把機會給學妹嗎?”

她揚起下巴,點了點在河麵上發瘋的夜叉。

後者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癲狂的情緒裡,不斷發出痛苦又暢快的尖叫。

她用六條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身體,背上的魚鰭不斷抖動著,下身的尾巴用力拍打著水橋,濺起千萬點細碎的水珠。

那些彙聚成龍蛇狀的水柱,則是在空中瘋狂盤旋飛舞,仿佛被她的心情影響,變得躁動又充滿攻擊性。

下一秒,夜叉忽然扭頭朝著某個地方看去。

她消失在空中。

高空中舞動的水龍悉數潰散,橋梁轟然坍塌。

一切都在瞬間破裂開來,化作大片傾瀉而下的水幕,重新彙聚到河中。

遠處高聳的水牆也粉碎了。

無人機和戰鬥翼車相繼衝了進來,卻隻能茫然地停留在空中,在夜叉消失的地方打轉。

“…………薩繆爾。”

治療麵無表情地望著河上,“她走了。”

“嗯哼。”

薩繆爾盯著半空中的某個位置,然後又低頭看著屏幕上的折線。

那條紅線開始緩慢地向下走。

過了兩秒鐘,紅線倏然揚起上升,然後再次向下。

這個微妙的變動,在那一整條向下的線條裡,形成了突兀的小小的尖角。

在某一個特定的時刻,虛空能量忽然莫名其妙地增加了,然後又開始降低。

治療的聲音隱隱從旁邊傳來:“所以,學妹呢?”

銀發青年揚起唇角,“學妹已經來了。”

……

蘇瓔穿過夜雨磅礴的森林,一路飛至河畔的半空中。

她的心情並不算平穩,眼中的視象混亂扭曲,像是一堆黯淡的染料打翻在調色盤上。

在發出怪異呼嘯的風聲裡,她倏然駐足。

幾乎都不需要尋找。

河邊或站或坐了一群高年級的學生,他們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蘇瓔並沒有多看。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她抬起頭,就遙遙對上了一雙泛著妖異光澤的水色眼眸。

在白龍似的水浪的環繞裡,銀發夜叉扭轉視線,冷冷地盯著她。

蘇瓔:“……”

好吧。

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對方絕對能感知到能力狀態裡的自己。

或者說,當自己在夾縫位麵裡移動、並且向某個虛空生物靠近的時候,後者會有所感知。

這倒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們感知的應該是同種能量。

下一秒,虛空生物猛地逼近過來。

她嘶吼著全然伸展六條手臂,尖銳的利爪紛紛張開。

雨水和河水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化作不同形狀的刀槍劍戟,被那猙獰有力的鋼鉤般的手指緊緊握住。

蘇瓔深吸一口氣,手中具現出半長不短的雙刃。

——曾經,她需要在解除能力的時刻,才能凝聚身上的異能,讓它們化作實體被握在手中。

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在能力狀態裡,也可以這麼做了。

轉瞬間,兩人的距離消弭於無形。

夜叉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兩條手臂一揮,長|槍從上而下斜著掃來。

這速度並不慢,但也算不上特彆快。

蘇瓔勉勉強強能跟上,手腕一提,異能劍刃精準地劃過,輕鬆將水槍吞噬。

等等。

這場戰鬥不能一直在這裡持續下去。

蘇瓔這麼想著。

畢竟她無法一直保持能力。

她一轉身,徑直離開了原地,向著城外的荒郊野嶺飛去。

夜叉也隨即跟了上來。

“……”

蘇瓔飛了幾秒鐘就發現,對方的移動速度似乎沒有那麼快。

至少是遠遠慢於自己。

因為她是半人半魚的虛空生物?

還是因為這與自己的異能本身有關?

蘇瓔一邊想著一邊紮入了森林裡。

這裡已經遠離了城市,甚至還有一道溪水從山坡蜿蜒而下,她就大喇喇地停留在水邊,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

夜叉在半分鐘後趕到,眼中閃過些許茫然,似乎不明白對手怎麼會這麼快。

但她很快也不在意這些了。

蘇瓔徹底歇了過來。

兩人再次打成一團。

這次是在現實世界裡。

蘇瓔一直在反複切換自己的能力狀態,一邊試圖用身體吞噬掉對方,一邊試圖將異能具現的兵刃傷害對方。

夜叉操控著溪水,輕輕鬆鬆架起了堅不可摧的六麵壁壘,足以抵禦極大的衝擊,卻無法擋住從另一個位麵裡撲來的殺招。

她無奈之下放棄了這麼做。

隻能控製著水流幻化成各種形態——在空中、在手中,從各種刁鑽的角度迅速出擊,試圖殺死自己的敵人。

蘇瓔完全不敢托大,極為小心的不斷切換能力,幾乎每次現身同時發出攻擊,然後就接著又消失。

即使如此,她的四肢、腰腹、肩膀甚至臉頰上,都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刮擦傷口。

蘇瓔一直在被疼痛折磨著。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對手也不例外。

夜叉裸露的腹部殘留著貫穿傷,那條魚尾上也有一道長長的傷痕,像是有一把利刃沿著側麵將其剖開,裡麵的臟器組織悉數被破壞了一部分。

美麗的銀藍色魚鱗被鮮血染紅,還有血液源源不斷地湧出。

“……”

這場戰鬥持續了差不多十分鐘,依然沒分出勝負。

虛空生物的愈合能力很強,但她受的傷太重了,所以也不可能眨眼間就恢複。

蘇瓔則是掛著一身輕傷。

如果她有個自愈能力,早就好得七七八八,可惜她沒有。

因為怕對方趁機積聚力量複原傷口,蘇瓔也沒有找機會開能力給自己上藥,而是一直不間斷地發動攻擊。

她隻能繼續打下去。

那話是怎麼說的——

反正來都來了。

她本來可以避免這場打鬥,但她還是輸給自己的好奇心和戰鬥欲望,無論薩繆爾想乾什麼,他都他媽的成功了。

因為蘇瓔有太多事情想驗證了。

譬如現在。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戰鬥,她又發現了一件事。

蘇瓔:“你不能隨意進入虛空對吧。”

她看著眼前渾身浴血的銀發夜叉。

後者麵容平靜,唯有那雙淺色的眼睛裡泛濫著駭人的癲狂,還有鋒利的殺意,宛如凜冽的冰刃。

夜叉隻是冷冷地盯著她。

蘇瓔:“哪怕是進入那個夾縫位麵——我猜你也需要隔一段時間?否則你就可以在我開能力的時候攻擊我,而不是隻能站在一邊看著。”

話音未落,對方忽然衝了上來。

蘇瓔也早有防備。

煙灰色的氣流迅速盤旋凝聚,不過轉瞬間,鋒銳的劍刃已然成形。

然後,她們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蘇瓔抬起頭,對上那雙淺淡得幾乎剔透的水色眼眸。

夜叉惡狠狠地盯著她,雙目一眨不眨。

這個距離下,一切細節都清晰可辨,包括那虹膜裡的紋路,似乎衍生出極為淺淡的紫色,像是墨滴落在清水裡滌出的細碎絲條。

那雙眼睛裡燃燒著極度的瘋狂。

以及那些怒意褪去而心願了卻之後,對此世再無留戀的純粹的冷漠。

——以及虛空生物特有的嗜血欲望。

蘇瓔微微眯起眼。

對方的神情其實頗為駭人。

更彆說虛空生物本身所帶來的、宛如獵食者般的危機感。

然而她卻並不感到恐懼。

相反,她更加亢奮了。

戰鬥的渴望像是一團火焰,在胸腔裡越燒越旺,然後席卷四肢百骸。

她那遍及周身的能量也隨之沸騰,那些氣流仿佛在蠢蠢欲動,亟待一場酣暢淋漓的鏖鬥。

蘇瓔興奮地喘息著。

虛空能量像是快樂的戰火。

它們在周身盤旋沸騰、烈烈燃燒,又流入現實世界。

——化成千萬道煙灰色的霧流,纏繞著靛紫色的細碎光絲,仿佛無數停滯在弓身之上、即將離弦而出的箭矢。

“去死吧。”

萬箭齊發。

能量凝成的箭矢,在這一瞬間彈射而出,幾乎在森林裡拉出無數煙灰紫的殘影,所過之處一切物質悉數被吞噬卷碎。

夜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身體瞬間被射出無數前後洞穿的窟窿。

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溪中的水流逆卷而上,無數道細流升騰而起,環繞著她的身軀,試圖修複這具破損的肉|體。

緊接著,下一波箭矢相繼射來,將千瘡百孔的殘軀徹底毀滅殆儘。

那些水流垮塌下來,重新歸於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