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把江遠鵬離婚的事寫信告訴宋霜降後,很快收到對方回信。
原以為宋霜降會平淡地說知道了,沒想到她激情澎湃地寫了兩頁紙,分析他離婚原因。
宋霜降做婦女工作,經常調節家庭糾紛,對家庭婚姻理解比一般人深刻,知道現在大多數人寧可湊合過日子也不離婚。
前麵六七條都是不痛不癢地分析,比如張文雅看不上江遠鵬的農村老家,到最後一條讓宋柚大跌眼鏡。
她說得也很隱晦,說“江帆的身世可能有問題,畢竟他是七個月早產兒,若非這個原因,江不可能離婚。”
宋柚對她媽簡直有了全新認識,沒想到她媽任何可能都會猜到。
宋霜降本來沒上過幾天學,字認識得都不多,但她工作這麼多年,經常有各種掃盲班、培訓還有考試,到現在彆說讀書寫字不在話下,她的文化水平比一般社員強得多。
宋柚覺得她看問題比自己透徹,完全不需要為她操心。
字裡行間,宋柚感覺到宋霜降很樂於看到這件事,她還在信裡寫:“都不是善茬,你不要跟他們來往。”
事實上,宋霜降不僅覺得這事喜聞樂見,她還特意殺了隻雞做頓美食慶祝。
至於慶祝什麼,大概是慶祝江遠鵬成孤家寡人。
宋柚很想把她跟江遠鵬說過的張文雅初戀的事情告訴宋霜降,但她覺得不方便在信裡寫太細的東西,不管跟誰的書信往來,她都寫的比較含蓄,所以這件事她還是打算當麵跟宋霜降說。
不過她給宋霜降回了信,說要分析離婚原因的話,她傾向於同意最後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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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雅邊揉額角,邊翻看著宋柚編寫的安全手冊跟連環畫,讓她憋屈的是,當她發現江遠鵬聯係教育學領域的教授,暗中幫助宋柚,她對此提出抗議,沒想到對方直接跟她提了離婚。
她把紙張拍得刺啦啦作響,對兒女說:“你們看看宋柚都能寫出這樣的書,她也沒上過大學,書還都是在鄉下讀的,你們讀的可是華大附小,華大附中,江帆你還讀過工農兵大學,你看看你們倆現在,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為什麼宋霜降的女兒會那麼優秀!不對比還好,一對比就讓人生氣。
江瑜很不服氣,說:“還不是我爸指點她,我就不信她自己能寫的出來。”
張文雅語氣有些不耐煩:“他總給你輔導功課,你連高中都考不上。”
江瑜搶白道:“那你說說為什麼要跟我爸離婚,他都當上院長了你還跟他離婚?你怎麼想的。”
“是啊,媽,你們怎麼在這個時候離婚?我爸挺好的,為啥要離婚?”江帆說。
他們倆都挺喜歡這個爸爸。
張文雅心中苦悶,語氣強硬,裝出是一副把江遠鵬甩了的姿態:“我就要跟他離婚。”
江瑜撇撇嘴說:“明明是我們仨被趕出來了,我們原來獨門獨院住的挺好的,但那套房子是分給我爸的,他不讓我們住,我們隻能搬到外公這兒,房子又不擠,多我們幾個也住的下,可大舅媽給我們多少個白眼,一點好臉色都沒有,臉拉得比馬臉都長。”
江瑜自己因為教職工子女的關係,在華大校辦工廠工作。之前校圖書館有職位空缺,本來她要去圖書館工作,她懷疑是江遠鵬從中阻攔,她才沒能如願。
她已經談了兩年多的對象,對方是在外交部工作的翻譯,她本來覺得對方的科研人員父親的工作受到管製,並不太滿意,就一直拖著沒結婚,結果她外公卸任,父母離婚,對方又看不上她了,這門挺好的親事就這樣黃了。
而他在工商局工作的弟弟,莫名其妙被派去了工廠當技術員。
她已經感覺到自從父母離婚周圍人對她的態度都變了,平時捧著她的人現在對她態度也一般,真是能憋屈死。
照這樣下去,他們一家的地位還得下降。
張文雅表現強撐著,可內心歎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拖家帶口回娘家住肯定要遭哥嫂白眼,在他們家也是這樣。她還在等學校分房,不過她隻是個教公共課的講師,家裡兒女成年待離家,最多分一室一廳的房子,他們三個住起來肯定很憋屈,還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分到。
“明明是我爸更想離婚,他當時說的話多絕情,他說不讓我們跟他姓。我實在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家突然就散了,我現在怎麼就不姓江,改姓張了!媽誰知道你離個婚能這麼憋屈。”江帆說。
張文雅內心連連歎氣,語氣很糟糕,說:“你們以後不要叫他爸了,離婚的事兒就彆提了。”
江帆說:“我爸現在都當上院長了,你跟我外公怎麼還同意離婚?明明是我爸過得好,咱們過得不如意,媽,我覺得我爸各方麵都挺好的,要不你說點軟和話,你們還是湊合著過吧。”
江瑜也說:“是啊,媽,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日子還能過下去的,我們去求一下我爸,他對我們那麼好,看在我們的往日情分上,肯定同意繼續一起生活。”
他們爸爸對他們太好了,給他們輔導工作,給找工作,找對象,還給江帆爭取工農兵大學生的機會,他們不想失去這麼好的爸爸。
在兒女的反複勸說下,張文雅動搖了,她想江遠鵬可能是一時氣憤,畢竟有二十多年的情分在,雙方肯定是有感情的。
在她眼裡,江遠鵬沒有什麼缺點,除了這次離婚心狠了點。
絲毫不拖泥帶水,毫不留情,偏偏她跟張太平對他毫無辦法,除了離婚彆無選擇。
如果複婚的話,之前的事兒一筆勾銷,他們一家還能搬回以前的房子,過上以前有地位的生活。
張文雅終於被“說服”,同意去跟江遠鵬緩和關係。她甚至換了身衣服,頭發上抹了頭油,把頭發梳得溜光水滑。
吃過晚飯,估摸著江遠鵬在家,他們一起去了曾經的家。
張文雅表現出很矜持的樣子,由兒女打頭陣,她跟在後麵,隻是三人一進門,就對上江遠鵬的冷臉。
江瑜早就已經把說辭準備好,可麵對對方陰沉的臉,準備好的話壓根就說不出口。
她用眼色示意江帆來說,她是繼女,但江帆是江遠鵬的親生兒子。
江帆任務繁重,抿了抿唇,開口道:“爸,你跟我媽不管有什麼矛盾,都不至於離婚……”
江遠鵬站在樓門口,聲音森冷如冰:“不要管我叫爸,張帆你想說的我並不想聽,沒彆的事情的話,就請回吧。”
現在這個形勢,他也是在夾縫中做學問,遇到任何事情采取韜光養晦跟明哲保身兩種策略,才安安穩穩到現在。他無法忍讓必須離婚,但也不想把事情鬨大,以防授人以柄。
跟這些人斷絕來往是最好的選擇。
江帆的心猛地下沉,沒有說完的話被堵在嗓子眼。
那麼疼愛他的父親對他這麼冷淡了嗎,他媽跟他外公到底做了什麼!
他現在覺得他們離婚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心臟如同沉到冰冷湖底的還有張文雅,當年江遠鵬乾脆利落地跟宋霜降離婚,她早就應該知道他是狠絕無情的人,她心中唯一存著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好像是天道好輪回,報應到了她頭上。
是她自己做的孽。
江遠鵬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好拿捏的農村青年了,現在雙方實力對調,依舊相差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