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穎愣幾秒,下意識看看郭尉,他麵上未見異樣神色。
她說:“還行,不晚。”
“記得請客吃飯,還眼巴巴等著呢。”梁泰半真半假地玩笑一句,又衝郭尉說:“咱回頭聚,先走了。”
郭尉說:“好走。”
兩人正要上車,梁泰走出幾步又驀地停住,“對了,”他轉身說:“聽說那誰年後回來?這都走多久了。”
郭尉握車門的手一頓,側頭瞧他,倒是笑了:“看來不比表哥消息靈通。”
梁泰一頓,沒接著話茬往下說,而是歎道:“想起當年在大學外麵開砂鍋店,你們幾個跟著老何常來吃宵夜,鬨鬨騰騰就是半宿……”他停了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算了,走吧,回頭聊。”
這話蘇穎沒太聽完整,背後一陣冷風襲來,她提早鑽進車裡。
附近區域的路都是單行,郭尉指揮得她暈頭轉向,想想平時一坐車的能認識多少路,便不聽他的,設了導航才順利繞到瀚陽路。
速度提上去,郭尉解開領口扣子,“按我說的也能開過來。”
“對,開到明天早晨去。”
郭尉笑笑,“不至於。”後腦抵著椅背,微闔上眼閉目養神。
蘇穎想起剛才梁泰的話,想問問“那誰”具體是誰,可沒等開口,他卻先問:“你前幾天見過梁泰?”
本來也沒什麼好隱瞞,蘇穎同他說了,又順著話茬聊到王越彬和鄭冉,先前的疑問反倒忘在腦後。
路上清淨,蘇穎隨手點開音樂,裡麵正放一首英文老歌。
A locket on a
A bow that’s made from rain
A briar grows entwined with rose……
蘇穎屏息兩秒,隻覺聲音空靈美妙。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都不說話,隻有歌聲順著耳邊流淌。
郭尉把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心,眼卻看著窗外,微涼的食指在她手背上輕點節奏。
And I hope that you won’t mind, my dear
When you see my eyes are lined, my dear……
舒緩歌聲令這個夜晚不那麼尋常,背景裡的滴答雨聲和雷聲仿佛帶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這歌真好聽。”蘇穎說。
等紅燈時去握她的手,仿佛成為再自然不過的事:“點睛之處是伴奏吧。”
“你聽過?”
“第一次聽。”
“講的什麼?”她不懂英文。
郭尉說,“追隨與永恒。”
蘇穎:“哦。”
她抬眸看向車窗外,斑馬線上人們行色匆匆,來往車輛穿梭不停,好像全世界都在快速移動,她卻看到一幅雨霧傍晚中陋室燭光的情景,這一刻,蘇穎心裡靜極了。
蘇穎抿了下唇,翻轉手腕,也握住他的。
郭尉的手溫暖起來,不似剛觸碰她時那樣冰涼,手指也不再動,力量加重幾分。
不知多久,對麵紅燈轉綠,直到身後車輛鳴笛催促,郭尉才放開她的手。
蘇穎雙手回到方向盤上,一曲終了,郭尉忽然說:“他這人複雜,以後儘量少接觸。”
第二天蘇穎當真去了鄭冉那兒,仇女士提前把鑰匙給了她,她自己開的門。
鄭冉正坐桌前製版,原以為昨天蘇穎隻是隨便客氣兩句,哪想她真會來,以兩人交情,沒到如此儘心的地步,所以一時猜測她是否另有所圖。
鄭冉話都懶得說一句。
蘇穎尷尬半晌:“你腳這樣行麼?”等了等,又說:“你這裡有什麼不方便的家務,我可以幫你做一做。”
印象裡,她沒對彆人這麼低聲下氣過,心中記著郭尉的話,為投其所好,大衣裡麵特意穿了件旗袍。七分袖短款荷葉邊的款式,杏色A版,不太顯腰身,外麵罩一層同色係小雛菊圖案的歐根紗。盤扣粒粒精巧,緊窄的領口把她脖頸襯托得更為纖長,中發將將紮起,整個人看上去清新又休閒。
鄭冉瞥她一眼:“穿成這樣做家務?”
蘇穎:“.…..”
“說吧,有什麼事想要我幫忙?”
蘇穎心中一驚,意外於她如此剔透,忍了忍,覺得時機不對:“沒有啊。”
“那行了,仇姨也不再,扮演好兒媳的機會就留到以後再用吧,我看著都累。”她垂下眼,用輪刀裁下布料:“我這裡自己能行,你趁早歇了吧。”
蘇穎沒說話,轉身就走,“砰”一聲撞上房門。
她滿身火氣地出來,去小區對麵廣場坐著看鴿子,冬日暖陽照在背上,風卻乾冷。蘇穎一時挫敗,眼睛望著一處,忽然失了神。
她一動不動坐著,心裡亂七八糟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很久後,終是歎息一聲,起身離開。
再次開門時,鄭冉愣了好幾秒:“你怎麼還沒走?”
蘇穎早已換上笑臉,把食品打包袋放在桌子上:“我廚藝不怎麼好,從附近餐廳買的蓮藕豬骨湯,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鄭冉不耐煩:“我剛吃過了。”
“那就等到晚上吃。”
比臉皮厚麼,蘇穎這次索性扔了不要。
就這樣,她一連幾天都過來,有時先繞到仇女士住處取飯菜,中午兩人再熱來吃。
蘇穎哪裡乾過什麼家務活,以前全靠顧津,現在家裡有保姆,她拿著抹布東一下西一下,總想湊到鄭冉旁邊瞄幾眼。
鄭冉嫌她在眼前晃悠心煩,起先還刻薄幾句,後來可能習慣了,直接無視,當她不存在。
“啪”一聲脆響,蘇穎不小心打碎一個玻璃杯。
鄭冉無語轉頭,看了看,又麵無表情地移開目光:“想方設法嫁給有錢人,夢想成真了不去享受,跑我這兒當保姆倒是新鮮。”
蘇穎笑著:“錢太多,閒的唄。”
鄭冉冷哼一聲:“也就你吧,當成驕傲事兒。”
“誰叫你弟弟太優秀呢,我也沒辦法。”多日相處,蘇穎總結出來,氣彆人總好過自己生悶氣,不過是一張利嘴而已,總有辦法懟回去。
果然,鄭冉嫌惡心不再接茬,目光落回麵前電腦上,在兩塊麵料之間遊移不定。
蘇穎掃走碎玻璃,端了杯水倚在桌邊慢慢喝。
屋中安靜下來。
蘇穎瞧著她的方向,想了會兒,實在忍不住好奇,問:“我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你,就這麼瞧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