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尉在書房陪著鄭朗軒喝茶,手機擱在旁邊,不住地振動,都是些祝福短信,每年如此。
直到仇女士站下麵喊人,他們才下去。
年夜飯中規中矩,沒什麼新意,總歸是鄭冉和郭尉同時出現不容易,二老興致也高了幾分。
吃完飯所有人挪到客廳喝茶看晚會,仇女士的電話響,是蘇穎打來的。
郭尉一頓,目光轉向這邊。
仇女士嘴角不易察覺地撇了下,接起來,換上笑臉。那邊拜完年,仇女士說:“媽媽也祝你新年快樂,剛才還念叨你和念念呢,什麼時候回來?念念的紅包我都準備好啦。”
蘇穎說了什麼。
老太太笑道:“一家人,就彆客氣了。”又說:“你舅舅那邊一切還好吧,也彆光顧著彆人,多照顧一下自己。”
蘇穎應是。
又聊了幾句,快結束時,仇女士問:“郭尉在旁邊,同不同他聊幾句?”
突然間聽到那個名字,蘇穎心跳猛地加速,竟有些緊張膽怯,下意識說:“不了媽媽。”
仇女士:“……哦。”
郭尉攥了攥拳,起身去接電話。
老太太說:“她掛了。”
郭尉:“.…..”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鄭冉默默瞧著,覺得這位冷麵神的表情太滑稽,與以往形象嚴重不符,實在難見,不由想到自己和蘇穎通話時,她最後那句話。
仇女士小氣地嘀咕:“就她事情多,我看和那舅舅也不見得多親厚,大老遠跑過去,第一個新年也不在家裡過。”
郭尉微繃著唇,瞧了仇女士一眼。
鄭冉猶豫片刻,還是說:“事情趕在一起了,沒有辦法吧。”
老太太撇撇嘴。
鄭冉:“本來過年也沒什麼特彆的。”
保姆從廚房端來水果和甜點,晨晨歡呼著第一個撲上去。
有人轉了話題,聊起彆的。
郭尉疊著腿坐在沙發一角,垂眼看手機,打了行字,刪去,重新編輯,又刪去。他合上眼捏了捏眉心,不記得自己何時這樣優柔寡斷過,思考片刻,最後發了句不疼不癢的話過去。
周圍都是歡樂笑聲,他卻過分安靜。
仇女士湊近些,關切道:“怎麼了兒子,不高興?”
郭尉稍微坐直了身,略一思索:“蘇穎有哪裡做的不周,我跟您道個歉,舅舅那邊是她唯一親人了,生老病死比不得彆的事,您多體諒下。”
老太太聽著不大高興,她其實心裡一直有怨言:“瞧瞧我也沒說什麼,就幫著她數落起親媽來,說兩句怎麼了,她又聽不到。好歹當初問問我意見,從小到大你什麼事讓我插過手?學習工作是這樣,婚姻也是這樣,以後怕是說話也要受限製了。”
“您說哪兒的話,不是怕您插手,是不想您多費心。”郭尉放軟語氣:“我娶蘇穎,必定是喜歡的,她現在是我老婆,隻是希望您彆對她有偏見。”
仇女士索性把話敞開說:“我就不明白,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你不選,偏偏選個未婚帶孩子的,搞不懂她究竟哪裡好。”
郭尉手指蹭蹭眉心:“細數有點多。”
老太太翻個白眼:“……”
郭尉想了想,緩慢道:“她有情有義,為人豪爽、率性、豁達樂觀,生活和工作上獨立、有主見、積極進取,做事果敢。不依附卻也有柔軟的一麵,長得漂亮,身材不錯,很會撒嬌,是個好母親……”他頓了頓:“在我來看,她的人格魅力更加出色。”
老太太聽得直臉紅,心說這些話哪像從兒子口中說出的,即使是楊晨,也未見他如此誇獎過。她圈著手臂:“你又沒說過。”
“凡事都非得說出來麼。”
老太太板著臉:“仙女吧,反正我沒覺得多出色。這樣的年輕姑娘外麵一抓一大把。”
郭尉笑笑:“當你兒子有多大魅力呢,人家隻圖我人不圖錢?娶回來寶貝著,等到某天公司破產時,想方設法搜刮財產?再揣上一腳,翻臉不認人?”
老太太氣得直打他:“呸呸呸,什麼破產不破產的,大過年竟說些渾話。”
郭尉接著道:“我不是過分看中錢財,就想找個相對純粹的人。”他頓了頓,輕歎口氣:“我們隻是缺少時間……她絕對是能與我共渡難關的那個人。”
想了半天,老太太又挑刺:“你說她是個好母親,卻隻對自己兒子好。”
“您和晨晨又從心裡真正接受過她麼?”
仇女士手指繞著披肩的穗子,半晌才傲傲地哼了聲:“彆把我說得像個惡毒老太太……那,她就沒有缺點?”
郭尉心中不禁苦笑,可能唯一缺點是沒把心全放他這兒。
沉默一瞬,他反問:“鄭叔的缺點,您能不能包容?”這幾天他反複想過,最後妥協,如果心中認定那個人,便不想多計較了。與死去的人本就沒有可比性,在時間上,他已經是勝者。
手機驀地振動一下,蘇穎總算有點回應,接受了他的紅包轉賬。
印象中,這個兒子極少與她推心置腹地聊天,老太太好像聽明白了,表情略微鬆動。她不是個不明事理胡攪蠻纏的人,既然兒子喜歡,一家人圓圓滿滿,也隻好真正去接受。
老太太一揚脖子,鬆口道:“瞧你囉裡囉嗦的,那孩子我其實也挺喜歡,隻要對你好,將來對晨晨.…..誒,我話沒說完呢,你乾什麼去?”
“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