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乘電梯上樓, 蘇穎看了眼上升的數字,扭頭問:“生氣啦?”
郭尉說:“沒有。”
蘇穎挽著他臂彎,忽然間想到:“你還沒戒煙,我們得對孩子負責不是?”
郭尉淡淡瞥她一眼, 把手臂抽出來:“你是多不關注我, 戒很久了。”
“……”蘇穎認真回憶,好像最近真沒見他吸過煙,一時心虛得很, 又悄悄去牽他的手, 嘟噥著:“老狐狸。”
“什麼?”
蘇穎搖頭。
走出電梯, 指紋開鎖。
時間很晚了, 顧念晨晨已經洗漱好,各自回房間準備睡覺。
蘇穎分彆進去看看兩人, 關了燈, 把房門輕聲帶好。
郭尉沒有回房換衣服, 電視音量很小, 他靠在沙發裡用遙控器換台。
蘇穎坐過去:“酒也是要戒的。”
郭尉動作停住, 轉過頭,正色道:“應酬上的事沒有辦法, 但我能做到儘量避免。”
蘇穎知道再沒有借口,說出自己的顧慮:“工作室現在還不穩定,顧客群體比較單一, 而且生意也時好時壞, 原本我和鄭冉計劃再請幾位師傅, 然後設計新係列,等到年後重新推廣。如果我們現在要孩子,恐怕一切計劃都要擱置。”她頓了頓,聲音小下去:“我不想重新再來了。”
郭尉忽然覺得自己這要求有些難為她,擱下遙控器,把人摟進懷裡,勸慰道:“怎麼會重新再來呢,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也有了一定基礎。並不是叫你放棄,互相權衡,可能我們的事更重要些,所以隻是希望你能把工作暫時延後。”
蘇穎說:“可是我好心急,想讓那邊儘快穩定下來。”
“工作沒有做完的一天,但時間卻不會等我們。”郭尉扭頭看她,問:“你懂我的意思吧?”
蘇穎瞥他一眼:“我還年輕著呢。”
郭尉笑笑:“我老了行不行?”
“……還是很好用的。”說完覺得自己臉皮厚,低著頭直往他懷裡鑽。
郭尉斜斜勾了下唇,點著她鼻尖:“也不能光顧著自己舒服不是,繁衍生息才是正經事。”
蘇穎在他腰上不輕不重擰了把。
郭尉沒逼她:“你想想,我們改天在談?”
蘇穎目光定在電視熒幕上沒有動,抿著嘴,也沒吭聲。
沉默片刻,郭尉又說:“如果現階段還是想把重心放在工作室上,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他下巴蹭蹭她頭頂:“晚了,去睡?”
蘇穎仍是不做聲,這件事他明裡暗裡已經說過好幾次,她其實明白的,隻是為了自己那點私心玩笑著敷衍過去。
蘇穎的心現在很軟,越來越無法麵對他失望的眼神,如果一直是他所期盼的,她願意為了他做出些犧牲。
蘇穎抬起頭:“你真的很想再要一個?”
郭尉說:“比較想。”
“晨晨和念念還不夠鬨?”
“女兒應該安靜點。”
蘇穎哼了下:“彆想得太樂觀,要是男孩怎麼辦?”
郭尉有點自我安慰的意思:“我預感還算準,感覺會是女孩。”
蘇穎氣他:“我預感更準呢,就是男孩。”
他撫了撫額:“有的頭疼了。”
想著什麼,蘇穎忽然挺身坐起:“萬一是男孩呢?要我打掉麼?那你可真夠渣的。”補腦完畢,她劃清界限一樣往後挪了挪。
郭尉卻問:“你同意了?”
蘇穎盤腿坐著,努了努嘴:“最多以後不用雨傘了,順其自然唄。”
沙發旁隻開一盞落地燈,不斷變換的熒幕光線映在兩人臉上,對視了會兒,彼此眼裡都有晶晶亮亮的小星星。
郭尉傾身去吻她,動作雖然不疾不徐,但蘇穎明顯感覺到他情緒激動。
她閉上眼,不自覺摟住他脖子,指肚輕輕蹭著他頸後的發茬。從沒有過一刻內心這樣柔軟,他是男人,也可以是兄長是良師,但她忽略了他偶爾的脆弱,他同樣會缺乏安全感,渴望被保護被安撫,像孩子一樣小心翼翼討要心儀的禮物,得到後欣喜若狂又極力掩飾。
蘇穎主動去吻他的眼睛、鼻梁和臉頰,忽然覺得這個決定是值得的。
而下一刻郭尉無法冷靜,伸手將她腰肢快速攬過來,吻加深,有些狠。
蘇穎整顆心提起來,仿佛身體和思維都不由自己控製了。
很久以後,當意識到兩人處在一個不太私密的空間時,郭尉鬆開她。
仍是離得很近,彼此呼吸尚未平複。
對視了會兒,郭尉啞著嗓音問:“去洗澡?”
蘇穎委屈:“這次再賠了,你要負責。”
郭尉將她抱起,揚揚唇角:“負責到底。一起洗?”
“不要。”
“能快些。”
“那也不要。”
郭尉嘴上答應著:“那好,你先洗。”
卻抱著她直接走進浴室。
……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也比以往厚些。
工作室外是一片白牆灰瓦的舊式洋樓,雪還未停,棉絮一樣悄然落下。馬路寬闊,有車緩緩駛過,便在白霜一樣的路麵留下清晰的車轍痕跡。
室內卻溫暖,角落裡仍燃一柱清香。
三人並排坐在工作台前,手托腮,姿勢相同,一起看窗外雪景。
這幾天店裡冷清,新顧客有些少,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趕製先前訂單。
再次降溫時就已進入淡季,旗袍相較普通服飾的弊端也慢慢暴露出來,按理說新年將至,是人們添置新衣的最佳時期,店裡卻鮮少有人光顧。
不知是誰輕歎一聲。
周帆忽地站起來,去衣架上取大衣。
蘇穎奇怪:“你做什麼?”
“閒著也是閒著,我去街上發個傳單。”
“外麵下雪呢,還是彆去了。”
周帆把圍巾一圈圈纏在脖子上,笑著說:“暖和著呢,不怕的。”
她抱著一遝宣傳頁風風火火出了門,路過窗前朝兩人大力揮手,做個鬼臉,跑遠了。
鄭冉感歎:“到底比我們年輕,渾身上下都是活力。”
蘇穎扭頭瞧她一眼,小聲說:“我和她年紀差不多的。”
鄭冉反應幾秒,板著臉轉身要走。
蘇穎趕緊抱住她胳膊,一臉諂媚:“開玩笑呢,彆生氣啊冉冉妹妹。”
鄭冉嫌棄地推開她,正色道:“這樣下去肯定不行,我們真應該計劃一下接下來怎麼走。”
蘇穎腰有些酸,調整坐姿,手背過去捶了捶:“先做好眼前事,縮減開支,剩下時間學習充電。年後天氣轉暖,肯定會迎來一個旺季,先前看過一些品牌,他們用誇張的圖案和配色去做改良旗袍,很受年輕人的青睞,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做下改變。”
鄭冉說:“工作量可不小。”
“沒辦法,不斷摸索不斷改進唄,想要找準定位都要經曆這個過程的。”
“我在想……我們當初選擇做旗袍的想法是不是錯了。”
這話給蘇穎氣夠嗆:“想放棄?我看你還不如周帆,一點拚搏精神都沒有。”
“是啊是啊我老了,那散夥吧。”她大聲說。
蘇穎更大聲:“散就散,誰怕誰!”
兩人幼稚地吵著嘴,卻仍回到自己位置上認真做事。
隔了會兒,鄭冉忽然想起來:“楊晨的私房菜館快開張了,她送過請柬給你,你打算去麼?”
蘇穎說:“我湊什麼熱鬨,人本意不在我,反正把請柬給郭尉了,去不去是他該考慮的問題。”
“你這話正著聽反著聽?”
蘇穎笑道:“正著聽。”
“你不介意?”
“以前或許會,現在完全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