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哥, 我姐姐找到了, 謝謝你。”
……
顧承淮放下電話,看了眼牆上的鐘, 米蘭時間下午三點半, 距離沈星河驚慌失措向他求助,不過半小時,他的人並沒有起什麼作用。
從沈星河的反應就能猜到沒出什麼大事,他也沒有多問。
他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翻身而起, 拉起旁邊的行李箱就走。
顧君霖正在旁邊瀏覽新聞,看到他這樣子, 一下子拉住他的胳膊, 眉頭深鎖:“你要去哪兒?下午還有一場和費方的談判, 對於我們能拿下合作至關重要。”
顧承淮抬眼, 看向自己的父親:“方案已經交上去了, 我給的就是最終版。溫盛那邊如果不再讓百分之五,就不會有風險。”
“而且, ”他緊盯著父親的眼睛:“這個合同根本就沒必要!費拉維奧已經是日薄西山。還憑什麼坐地起價?我們這麼被它牽著鼻子走,隻能是血本無歸!”
“你從哪兒得出這個結論?”顧君霖眉頭深鎖, 他們和費拉維奧合作多年, 從沒有出過差錯。在此之前,各方麵的數據反饋也都很好。因此這次費方代表想要從新議價,他們也抱著十足的誠意。
顧承淮知道他爸在想什麼,緊繃的肌肉突然放鬆下來, 懶洋洋地靠著沙發,伸手點點窗外:“前兩天罷工你不會不知道吧,一個勞工被人打死了。”
顧霖擰眉:“這說明不了什麼,全世界都在罷工。影響產量不可避免,但質量我不認為會有問題。費拉維奧從你爺爺那時候就和顧氏合作了,從來沒有因為工會問題耽誤過一天交貨期。90年代瘋牛病的時候,歐洲宰殺了上百萬牲畜,他們仍然按照合同履行,這是百年企業才有的信譽和底蘊,也是顧氏樹立品牌的保證!”
“所以他們就可以將安撫工人所用的成本,轉嫁到我們頭上?”顧承淮也火了:“時代變了,爸爸,當年爺爺告訴你的或許大部分是對的 ,但他看不到全部未來,也沒有人能看到全部。”
他快走兩步,拿起放在桌上的一疊文件遞到顧君霖麵前:“我做了調查,米蘭,熱那亞,都靈……都正在進行工業改革,全自動化,隻用原先百分之二十的工人,就可以達到百分百的產量!機器不會罷工,不會出錯……,合同的維係建立在技術和現代化管理之上,而不是靠一個名字,一段曆史。我認為我們應該尋找新的合作夥伴而不是就這樣吊死在一棵樹上!”
顧君霖不為所動:“皮業不同於其他,我們走的是高端路線!質量是一切的保證,哪怕是讓利也不能讓步。這方麵沒有人比得上費拉維奧值得信賴。”
顧承淮覺得不可理喻:“你怎麼就知道人家的質量沒有保障?工人會犯錯,可機器不會!而且,沒有穩定的銷量和可控的成本就沒法立足!這是大勢所趨,故步自封隻會成為塚中枯骨……”
“塚中枯骨?”顧君霖冷笑一聲:“當年和顧氏並肩的陳家和張家,跟著彆人去投資互聯網,結果呢?張家破產陳家克森跳樓,隻有我這個塚中枯骨還占據著亞洲和東南亞20%的中間市場!”
他深吸一口氣,緩和了下情緒:“我知道你在調查埃克森和羅馬尼奧,那些美國佬和荷蘭佬,沒有信譽可言。他們把產量下發給認證不足兩年的加工廠,收買海關,收買質檢部門……”
他的表情諱莫如深:“他們以為他們可以收買一切,開著所謂自動化流水線就以為可以打發技術工人回家,從此高枕無憂!大發橫財!他們的產量是穩定,價格也很有誘惑力,他們也不會麵臨工會問題,他們要做的隻是給機器上點油,更新一下軟件……然後把這一套東西再轉賣給下遊,讓一個原本賣豬肉的都能在三個月內學會製作上等皮革品,然後他們就坐在背後數錢!可是……如果我們和他們合作,顧氏就不會是顧氏了,沒有堅持沒有獨一無二,就會被客戶遠離,被市場遺棄。”
“自動化就是沒有保障?就會被市場遺棄?”顧承淮扯了扯唇,突然不想再爭論下去了,激烈的情緒讓人心神俱疲,收斂了所有情緒,深深看了父親一眼,道:“那……如您所願。”
說完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樓。
顧君霖撿起被兒子扔在沙發上的文件,坐回了辦公桌,翻閱兩頁,扔向桌麵,向後靠在了老板椅那柔軟而富有韌性的真皮靠背上。
他摘下眼鏡,視線變得模糊又漸漸清晰。他感覺有些疲憊,但卻堅定地相信這自己心中的準則。
他摸了摸椅子用柔軟牛皮包裹的扶手——這裡是顧氏設立在米蘭的辦公室,這是他父親,顧老爺子坐了大半輩子的椅子,上好的皮質,精致的做工,來自意大利的情懷,費拉維奧頂級工人的傑作。
他相信這些意大利人,用電影《教父》裡,維多柯裡昂的話說,他們都是講究的人,從來不會跨雷池半步,雖然循規蹈矩,但是可靠,值得信賴。
他深知兒子的聰慧,可也相信父親的老辣。他把顧氏交給自己之前,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自己按照老爺子的指示,一步一步守住顧家,也從未出過差錯。
顧氏這些年其他產業在顧承淮的掌控下的確發展的不錯,但皮具始終是祖業,不能亂來。
……
N大416寢室。
青黛躺在床上,黑暗中,聽到方瀟瀟小聲問:“黛黛,你睡了嗎?”
青黛轉身,麵朝著她:“沒有,怎麼了?”
“我腳疼,睡不著……”
剛才說說笑笑沒感覺,還以為已經不疼了,沒想到隻是因為被轉移了注意力,現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那疼便馬上回來了。
不尖銳不劇烈卻也不見消退,足夠磨的人睡不著覺。
青黛就著窗外的光,指了指陳雲起的方向,又拿起手機晃了晃,示意用手機聊,不要吵到睡著的人。
方瀟瀟get到了她的意思,點點頭,也拿起手機。兩人調了靜音用微信發著消息。
落木蕭蕭:【黛黛,我好困,但我就是疼的睡不著,好難受,我覺得我一天都乾不下去了。一想到明早還要上班,就恨不得明天永遠不要到來。(っ╥╯﹏╰╥c)】
青黛也疼,但她的人生中,早已習慣了忍耐,唯一的顧慮就是怕沈星河會發現,因此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隻能道:【那要不你明天不去了?在寢室休息?】
落木蕭蕭:【可是我今天已經掙了200塊(﹏),如果我明天不去,這200塊就泡湯了。這些苦也白吃了。】
酒樓估計也知道很多大學生吃不得苦,因此一開始簽合同就講明白,乾夠十天才結算工錢。比起那些要求乾滿30天的,已經算仁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