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個女人不上台麵,害得我們顏麵儘失,但好在給謝家生了個兒子。子奇是真不錯,算是回本了。”謝父曾如上說,被謝子奇無意間聽進去。
薑眠抱著謝子奇想走,但謝母用各種拉扯撒潑的方式糾纏,害得她險些抱不住孩子。
謝子奇嚇得將薑眠摟地更緊,“奶奶,為什麼不讓我跟媽媽回家呀?”
謝母很不同意:“……哎呀子奇,這裡就是你的家,乾嘛要走呢?”
謝子奇撓著腦袋,總覺得這句話不對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他求助地看著薑眠,不斷嘟囔媽媽。
薑眠睨了眼樓梯,衝不依不饒的謝母說道:“來,你繼續用力拽,是想看我抱著子奇一起摔下樓梯是嗎?”謝母聞言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她立即抱緊孩子下樓。
謝母趕緊跟上,奈何薑眠腿太長,剛抵一樓就走得愈快,顯然是要趁機甩掉她。
謝母急忙喊進門的謝父攔人,這家子擺明是不會讓她帶走人。
意料之中,薑眠暗暗用力摟緊孩子,盯住謝父:“你們前期沒有聲明就偷偷帶走孩子,現在我上門要人還阻攔?法院已經把撫養權判給我,我今天帶不走人就告你們綁架。”
謝父挑了挑眉,“老人思念孫子,但你心狠手辣藏著不讓見,才令我們時間久了按捺不住想念把他帶回家而已。這叫人之常情,犯了哪條法律法規了?倒是你,以前一口法律一口道德壓人,現在卻開車撞爛我謝家大門,知不知道自己更是知法犯法?”
“話說完了?該我了。”薑眠眉眼更冷,“我隻知道現在熟人作案太多,心急如焚擔心孩子是不是被綁架了?既然謝董這麼心疼外麵那扇被撞壞的門,開個價,我就算是天價也一定賠。”
“我謝家看起來像是缺你這點破錢嗎?”
“需要我再提醒你們跟陸卓桃聯手操作股市,低價昧走四膳堂股票嗎?”
又是這種刺耳的話,謝父眯眼道:“就那點破股票值得你天天提在嘴上?”不可否認,謝母因為貪婪低價購買陸卓桃手中的四膳堂股票這一點——被薑眠廣而告之是侵吞兒媳資產,成了謝家迄今洗不掉的汙點,也是讓謝父最惱羞的一點。
“破股票?”薑眠好笑極了,“你們要是真的這麼清高,那怎麼不見你們舍得把這點玷汙謝家門楣的破股票扔掉!讓開!”她毫不客氣地撞開擋路的謝父,抱著謝子奇離開,但不忘順手摔上門。
於是謝父他們轉身來追,關了的大門被摁過內鎖,扭了好幾下才追出來就慢了半分鐘。
薑眠倆人已各自坐進車頭車尾。
謝父急道:“攔住她!”
於是一群謝家傭人趕緊上前堵車,但薑眠視而不見地掉頭加速,直接把他們給嚇散開——謝珃抵達老宅時,看見的就是這幅驚慌場景。
薑眠也看見了他。
視線對視時,她眼無波瀾,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照舊絕塵而去。
謝珃準備下車問情況,但謝父動作更快,開門坐進來:“還愣著做什麼?開車追呀。”
他試圖勸住謝父,“算了吧,撫養權在她手裡。”
謝父勃然大怒,沒被薑眠氣到卻被自家不孝子給氣內傷了,“你不要兒子,我還要孫子!如果不是你偷腥不擦嘴讓人發現,又拖泥帶水被薑眠殺翻盤,我們見孫子至於偷偷摸摸?趕緊開車追,你不開車就滾下去,我自己來!”說完,謝父作勢要搶方向盤。
謝珃怕他情緒激動會出事,隻好聽命地追向那輛黑色SUV。
謝家老宅門口熱鬨逐漸散去,無人注意一輛“載客中”的計程車卻空著後座經過。
這輛計程車慢騰騰地追在謝珃後麵,見謝家老宅遠離了,兩個抱頭蹲藏在後車座的人立即直起腰板,雙手擱膝,正襟危坐。
司機通過車前鏡往後一瞟,結合剛才那女人開車撞豪宅門的事件,腦子已交織出各種狗血的豪門虐戀。於是,悄悄豎著耳朵窺聽後麵的對話。
謝子奇仍是一張懵逼的包子臉。
他剛被薑眠抱出門,不知為何就突然間轉到董雪帥懷裡,又被他抱進計程車躲起來。不懂就問,遂實誠道:“叔叔,我們剛才是在躲我爸爸嗎?那現在又為什麼要追我爸爸媽媽呢?”
董雪帥慈愛地摸著這顆毛絨絨的腦袋,敷衍道:“以你年齡,恐怕不能聽懂我的解釋。”
謝子奇哼道:“為什麼聽不懂?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董雪帥:“……三歲跟四歲有差嗎?”不過謝子奇早熟,算是為人父母的悲哀嗎?
***
彎彎繞的公路上。
薑眠直視前方,駕車飛快。
車內後視鏡終於出現一輛豪車,由遠及近。
她知道謝父謝珃都在那輛車裡,於是踩著油門的腳稍稍用力,瞬間拉開距離,卻又在前方較寬的路口,突然快速打滿方向盤,輪胎抓地,強行掉個頭。
謝珃心生疑惑。
兩輛車,麵對麵。
車頭對車頭,隱隱像極當初法庭的對峙。
隨著兩輛車的距離一點一點靠近,謝珃心中的疑惑一點一點擴大。
他著實猜不透薑眠想要做什麼,隻能趕緊減速、踩緊刹車——直到雙方相聚五十米,距離在一點一點拉近,正要停車時——
對麵薑眠的車終於動了,伴隨著車輪飛轉的聲音,卻是直接踩滿油門迎麵衝過來。
謝珃警鈴大作,“爸,你快坐穩!”他迅速掛了R檔倒車後退。
兩輛車瞬間反過方向飛速追逐。
一邊是山壁。
一邊是懸空。
謝父失聲叫道:“她是要跟我們同歸於儘嗎?這女人是瘋了嗎?子奇還在她車上,她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嗎?”
謝珃繃緊神經,完全聽不見謝父的叫嚷,目光在飛速逼近的黑車和車鏡倒影中快速切換,攥著方向盤的手亦是漸漸用力,謹慎而快速地打轉。
他覺得薑眠不會做出同歸於儘的傻事,因為沒必要,但他還是怕,怕又是他單方麵的“覺得”。
好在兩輛車的車頭即將相撞時,對麵黑車突然急刹停住,一切又是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謝珃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但保險起見,又再退出一段距離後才停車。
謝父按著被嚇疼的心口,氣得形象全無,立即下車去拉扯薑眠的後車門,一邊拍門一邊喝道:“你想死就把子奇交給我再去死,我絕不再讓他跟著你這種神經病的媽!”
薑眠聞言,故意鬆開腳刹。
車子突突地顫了兩下,驚地心有餘悸的謝父倉皇後退。
——看呀,隻要是個人都怕死。
——生命明明是珍貴而脆弱的,所以為什麼還要來殺害她?
薑眠慢悠悠地開門下車。
謝父就要惱羞成怒地衝上來卻被謝珃攔下,所以隻能罵罵咧咧,指著後車座那個歪倒的小身影叫薑眠趕緊把孩子放出來。
薑眠晃著手中的車鑰匙,用力一摁,被她倚著的車鳴叫著反鎖了。
謝父跟謝珃愣了愣,一前一後趕緊衝過來。因為薑眠後車座明顯沒有兒童椅,謝子奇又那麼小,她剛才開車各種加速急刹絕對會對身子骨弱小的孩子造成傷害。
眼見歪倒在後車座的人一動不動,謝父擔憂到無法冷靜,原地大吼:“薑!眠!”
薑眠不得不感慨,謝父對謝子奇是貨真價實的爺孫情深。然後,她就對上謝珃的視線,確切地說是謝珃由始至終都是在看她。他的眼睛像是浸過水,黑得發亮但也毫無生氣。他倒是慢慢冷靜下來,用了肯定的語句:“……爸,子奇不會在車裡。”
險些被嚇慘的謝父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對,薑眠再怎麼狠也不至於拿謝子奇開玩笑。
他趕緊貼著車窗往裡瞧,努力辨析裡麵那個歪倒的小身影是不是真人。
薑眠抬眼看向謝珃,沒有回答,隻是反問了一句:“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拉著你們同歸於儘?”
“再困難的時候你都熬過去了,現在日子好點,你又有什麼理由拉著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仇人尋死呢?”謝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笑著說出這句諷刺的話。
但他想,他是應該笑的。
笑他自己。
他從口袋裡伸手摸出香煙盒,慢慢抖了一根抽起來。
吞雲吐霧間,他一直是看著薑眠,看著這張令他感覺到很陌生的臉,好陌生的輪廓、陌生的眼睛、陌生的鼻梁、陌生的嘴角線條,無處不陌生,陌生地好像他從未仔細看過她的臉一樣。
他明明仔仔細細看過的,但記性越來越差了。
薑眠麵無表情,眼角餘光瞟見謝父衝過來,高舉鑰匙做出一副要拋向山底的姿勢。
謝父投鼠忌器,隻能按捺著暴脾氣,厲聲道:“把鑰匙給我!你這個瘋子!”
他不像謝珃了解薑眠,隻覺得薑眠越來越瘋。
“我會要求法院改判,不能讓子奇跟著你這種媽!”
“跟著我這種神經病,總比跟著你們這種殺人犯好吧?”
“薑眠,就憑你這種作態,連自己親生父母都能翻臉成仇,更彆說外麵還有多少仇人!再說了,警察都定案是你們自己開車出事,純屬意外,你把臟水潑到我身上是想再借機再勒索謝家嗎?”
“我跟你們生活了五年,就算是條狗都有幾分感情,但是你還雇凶害我?謝董,你是不是覺得有你們謝家血緣的人才算人,其他人都是畜生,必須任騎任罵才算正常。”
……
可惜薑眠的指控,隻能換來謝父不屑的評價:“神經病,反正我什麼都沒做過。”
薑眠自嘲道:“還真是!我這時候居然還跟你這種人講道理,確實是腦子有病。像你這種老狐狸怎麼可能承認雇凶?”
謝父眼神快速掃視薑眠一眼上下,“帶著錄音設備想套話我、陷害我?”
薑眠攤手。這種伎倆用多就廢了,更何況想用來對付謝父這種老狐狸?
不過謝父可不信。
一個是前妻,一個是父親,他們越是爭吵越顯得謝珃的不堪。
他終於跳出來:“你們不要再吵了!”身為旁觀者,謝珃從謝父眼神看到心虛,就算內心再震驚也必須壓製下去,絕不能讓某些東西繼續深究了。
謝珃長歎一聲,看著薑眠,冷漠的神色裡帶了些懇求:“你把賬都算到我頭上,開什麼條件都行。”
誰知薑眠卻是殘忍地覷去一眼:“你是心虛嗎?”
“不是。”謝珃否定過快,意識不妥又趕緊慢聲解釋:“我隻是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一錯再錯,我們就不會離婚,也就不會發生現在這麼多事。”
嗬嗬,薑眠聞言直想發笑。因為謝珃所謂的“坦誠認錯”,明顯就是怕她追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