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鑫有些無措:“那我該怎麼辦?”
烏桃:“能怎麼辦,當然是幫襯著她了,讓她好受點。”
王培鑫苦著臉說:“怎麼幫襯?叔叔要結婚,我也沒辦法啊!”
烏桃埋怨:“你怎麼這麼笨?”
王培鑫:“那我該怎麼辦?你有辦法嗎?”
烏桃:“現在,士萱沒媽媽了,也沒家了,什麼都沒有了,她有的,就是一塊她媽用命換來的烈士牌子,和那麼一個存折。存折上的錢雖然換不來媽了,但到底是媽媽留下的,到底是能換好吃的好穿的,能讓她不至於挨餓受窮,所以這就是她最後的依仗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幫她保下這筆錢。叔叔那裡,得了家裡房子家具,他又有錢娶新媳婦,他肯定還有彆的錢,結果現在他也想要這筆錢,他這次铩羽而歸,一定會想彆的法子,你認為,他會怎麼辦?”
王培鑫聽著,倒是覺得有道理,他想了一會,道:“他不可能找單位來解決,這種事傳出去不光彩,可能私底下想辦法。”
烏桃:“對,也許會想辦法硬搶,也許會找我們家麻煩,逼著士萱不得不回地安門大院住,這麼一來,他自然有他的辦法弄到那個存折。”
王培鑫:“你說得對,所以得想辦法阻止他。士萱從小就把錢把得挺緊,現在出了這種事,那筆錢她怎麼都不可能放手。”
烏桃:“士萱現在什麼都沒了,媽沒了,爸要和她爭錢,這個時候,隻有咱們能幫她了,所以你得想辦法,能不能把這事稍微傳出去,這麼一來,先有了流言,他可能忌憚了,就不敢下手了。”
王培鑫想了想,咬牙道:“行,我就暗地裡傳消息,說他想把士萱騙回來挖錢,這事兒傳出去,他肯定沒臉,回頭士萱的錢沒了,那就是他搗鬼!”
烏桃:“對,我也這麼想的。等士萱身體好一些,我就趕緊帶著士萱,想辦法把這一筆錢取出來,另外存了,免得夜長夢多。”
王培鑫:“好,那麻煩你了,有什麼事,你就找我。”
烏桃:“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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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寧妙香已經收拾好了,正好出門,烏桃便陪著孟士萱說話。
孟士萱:“我已經好差不多了,不用特意陪著我。”
烏桃:“沒事,我這不是下午沒事乾嘛,本來就是在家裡看看書。”
孟士萱:“你最近都看什麼書呢?”
烏桃:“先看了一些數學方麵的,對了,等回頭咱倆一起學習看書,也挺好的,有個伴。”
孟士萱:“嗯,我得好好學習。”
說著,她突然道:“我以前總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事有爸媽頂著,現在我算是知道滋味了,怎麼也得好好學習。”
烏桃:“咱倆一起學,你看現在世道變了,以後說不定咱們都有機會呢。”
孟士萱:“我也覺得,今天我聽廣播,這一天一個樣兒,很多人要平反了,感覺這氣氛真不一樣了,還有人說可能要恢複高考。”
烏桃心裡一跳:“真的?”
孟士萱:“不知道,沒準信兒,就是說說,沒準猴年馬月呢。”
烏桃:“現在世道變了,很多政策都在落實,我覺得既然能傳出這個消息,就說明很有可能,咱就得努力著,時刻準備著。彆人不準備,咱們準備,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孟士萱:“烏桃,我聽你的,和你一起學,說不定就讓我撞上大運,到時候混出個樣子來,也好讓我爸看看,後悔死他!到時候我才不搭理他呢!”
烏桃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笑了:“這才像你嘛,咱就得打起精神來。”
孟士萱:“現在精神了,我要吃飯!”
烏桃見她有了胃口,忙看了看鍋裡,她媽臨走前坐著鍋,鍋裡是熬得稀爛的小米粥,正好給她喝。
烏桃自己也餓了,兩個人一起吃了點,吃飯間,說起取錢的事來。
“等明天你好了,我就陪著你把錢取出來。”
“行,我得另外找個銀行存起來。”
烏桃便說起剛才碰到王培鑫的事:“他挺擔心你的,一再追問我你的情況。”
孟士萱撇了撇嘴:“不想搭理他。”
烏桃:“乾嘛不搭理人家?”
孟士萱默了一會,道:“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他。”
烏桃便不說話了。
她多少有些理解孟士萱現在的心態,那是一種很微妙的心思。
孟士萱喝了半碗粥,抹了抹嘴,才說:“我現在看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想法都變了,我覺得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烏桃:“可我覺得你還是以前的你。”
孟士萱望著窗外,窗外風起來了,風吹著樹葉敲打著窗戶,她笑了笑:“人總是會變,也會長大,我是不是長大了?”
烏桃:“是,長大了。”
孟士萱:“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這不是找到目標了嗎,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學習,將來混出個人樣,這樣也算對得起我媽,不給我媽丟人。”
烏桃:“嗯,這就對了!”
她是覺得,人是應該有個目標的,有個目標就有了鬥誌,就有了活著的勁頭。
吃過飯,烏桃收拾了,便陪著她在屋裡說話,又拿了書來看。
那些書大多是葉蘊年借給烏桃的,孟士萱翻著書,突然說:“這些書應該很貴重吧,挺難得的。”
烏桃:“估計圖書館裡都很難找到。”
孟士萱:“這都是葉蘊年借給你的?”
烏桃:“對,他家各種專業的書籍都挺多的。”
孟士萱想了想:“那真是不錯,他人也很好。”
烏桃抿唇笑了:“是挺好的……”
孟士萱抬頭,看到烏桃一臉的甜蜜:“你們這算是定下來了嗎?”
烏桃:“啊?”
孟士萱:“就是你們的事。”
烏桃便有些茫然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我家裡是覺得他還可以,他說他媽媽也想和我一起吃頓飯,見麵說說話,他還送了我一塊手表,不過我總覺得……”
孟士萱:“覺得什麼?”
烏桃歎了口氣:“我覺得我還小,這些事完全沒想過呢。”
她喜歡葉蘊年,喜歡到了一想到他,心便覺得滿滿的都是甜蜜。
但是這種喜歡,好像就是停留在喜歡那裡,她還沒有把這種喜歡和對象、婚姻或者一輩子聯係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也許是地震後,葉蘊年來看她,大雜院裡人看到了,理所當然地就這麼想了。
不過這年頭,一對男女去看場電影,去一趟公園,大家都覺得就是處對象了,也不能怪彆人多想。
孟士萱:“確實也不著急啊,反正時間多得是,慢慢來唄!”
烏桃:“嗯,我也這麼覺得呢!其實許多事,我也沒想清楚。”
孟士萱拿起那洋娃娃來,摸了摸洋娃娃的頭發:“這個洋娃娃還給你吧,這是不是算你們定情信物,我可不敢要,等回頭那個葉蘊年看到了,還不氣死啊!”
烏桃聽了,好笑:“你在意這個乾嗎,都是小時候的玩意,他送給我了,我憑什麼不能給你?我們姐妹,需要在意這個嗎?”
孟士萱:“我知道這是你最喜歡的,你其實誰也不舍得給,我難過的時候,你不知道怎麼辦,才把洋娃娃給我,是想哄我高興。”
她笑望著她:“烏桃,我現在好多了,走出來了,已經不想去在意了,所以我已經不需要洋娃娃了。”
烏桃看著孟士萱,她笑得很明媚,不過烏桃還是有些難過。
她想了想:“士萱,我覺得你人這麼好,將來肯定能遇到一個人,那個人送給你洋娃娃,送給你好看的衣服,送給你喜歡的小人書,所有你想要的,他都可以給你。”
孟士萱:“算了,我才不信呢,烏桃我給你說,我爸我媽當初那可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而且還是革命同誌,結果你看現在,我媽才沒了多久,他就娶了,他和我談過,他有他的難處,我能理解,但是我卻不能原諒。”
她笑了下,看著窗外:“我現在就不相信愛情,我也不相信男人,再親密無間的愛人,在我死了後,鬼知道怎麼著,我就該死死地握住手頭的錢,那才是最要緊的。”
烏桃看著這樣子,心裡其實隱隱覺得不好的。
但是遭遇了這樣的事,還能怎麼著,孟士萱該怎麼走出來,她該怎麼說服孟士萱,她並不知道。
所以她什麼都沒說。
心裡卻是想著,反正無論怎麼樣,她都會陪著孟士萱就是了,會讓她高興,也許有一天,她終究會擺脫這一切帶來的傷痕。
就算不能擺脫,也沒什麼,她不相信男人那就不相信,反正她牢牢地握著手裡的那些錢就是了。
等以後境況好了,她就督促著孟士萱讓她買房子,將來能升值,日子肯定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