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沒進宮門，唐思然就聽見裡頭震天的哭聲。
挺整齊還挺有韻律感的。
馬車停了下來，唐思然瞧了一眼王爺，正想隱晦地提醒他咱們這是去哭喪，就見他唇緊緊抿著，眼圈雖然沒怎麼紅,不過嚴肅至極，至少從表麵上看,心情差到了極點。
唐思然放下心來,等太監來扶她下車的時候，眼圈已經紅了,口中還叫了一聲“皇後娘娘”。
過來迎接他們的太監宮女演技——且不說好不好,至少挺賣力,聽見這話,立即便哭了出來,一邊流眼淚一邊還要勸她，“王妃切莫太過憂傷，仔細肚裡孩子，皇後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也希望您好好保重的。”
皇後若是在天有靈？她八成要叫皇帝的所有兒子,除了太子之外一起死光。
唐思然歎了口氣,手帕拿出來壓了壓眼角,“娘娘停在哪裡,先去上柱香。”
太監前頭帶路,不快不慢的顯然考慮到了她肚裡的孩子，往前走了沒兩步，後頭又來人了。
齊王跟陳王兩家。
兩位王爺跟他們哥哥走在一起，兩位王妃則一左一右上來扶了唐思然，慢慢地朝宮裡去。
唐思然左右看看，不管是齊王妃還是陳王妃，臉上這表情都有點迷茫。
這兩位都不是走正常渠道嫁人的，而且說白了都是被皇後逼的。
察覺孟王妃的眼神，齊王妃略有些慌亂，掩飾道：“皇後怎麼去的這樣——突然？”
突然前頭明顯有個停頓，可見她原來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個。
現在的陳王妃，以前的寧江郡主飛快跟了上來，“皇後怎麼去的這樣突然？”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見同樣的意思：皇後要是早點死就好了！
唐思然也覺得皇後死的不是時候，她跟著歎了一聲，“這麼熱的天。”
寧江郡主嘴角忽然一翹，道：“用了不少香料。”
齊王妃繼續道：“應該隻能停三七。”
往前走了兩步，唐思然聽見身邊一左一右接連傳來兩聲輕鬆的舒氣，接著她身邊兩人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縱然是給死皇後上香，也不是叫人心神愉快的事情。
皇後停在祥福宮裡，角落裡的冰盆讓宮殿裡很是涼爽。雖然才是第一天，不過宮裡香料的味道已經很是濃鬱了，唐思然不敢久待，上前上了柱香就出來了。
太子跟太子妃跪在靈前，雖然都哭得紅了眼睛，不過對視間，眼神裡卻透著幾分輕鬆，尤其是太子妃，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甚至有點飄飄然的仙氣兒。
上了香出來，祥福宮門口，王爺們聚在一處，王妃們站在一起。
那邊王爺商量著要去給皇帝問安，成王爺嗓門挺大，明顯是說給所有人，包括宮女太監聽的。
“母後病故，父皇心裡也不好受，咱們去請安彆說太多，去看一看父皇就出來。”
“三弟說的是！”全王爺聲音也不小，“還有太子跟太子妃，唉……”一聲情真意切顯得很是悲傷的歎息，“總得有人勸一勸，彆叫他們太過哀傷了。”
見有人插話，成王爺眼中閃過一絲不喜，立即道：“還有萬寧，才十二歲就沒了母親，這兩日正是最害怕的時候，也該有人去看一看她的。”
“六弟妹正有孕，也不能太過勞累。”
“九弟妹跟十弟妹才成親，也要安排人照顧。”
全王爺跟成王爺這一著急，加上又是裝的，言語裡就沒多少悲傷了。
兩人一言一語的，就把這一群王爺王妃們安排了個遍，生怕自己思慮不周，落在了下風。
唐思然眸光隱晦地往祥福宮大殿裡主持靈堂的太監身上一繞，這是父皇身邊的太監，雖然平日裡不顯，方才上香的時候也老老實實的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顯得很是木訥。
甚至他在幾個總管太監裡頭也是最不得寵的一個，可這位太監有個很不錯的名字。
萬明義。
對，這就是上回孟王爺給她說的內應。
你們完了，唐思然瞧了眼爭得劍拔弩張，互相瞪視對方的兩位王爺，雖然都是被對方挑起的心氣兒，可這麼容易被挑撥，又怎麼叫父皇放心呢？
更彆提你們進度落後太多了。
沒人說話，氣氛很是凝滯，平王爺輕輕一咳，道：“都是自家兄弟——”
“我去給鄭嬪娘娘請安。”寧江郡主不耐煩打斷了他，兩步走到唐思然麵前，“六嫂，咱們一路。”
有人陪著自然是好的，唐思然伸手把她一挽，衝孟王爺點點頭，轉身就往梨華宮方向去了。
成王爺開心極了，居高臨下給了全王爺一眼，收回目光之時又不忘狠狠一瞪自己王妃。
在府裡是怎麼商量的？就會在王府作威作福，進了宮倒成了個傻子，不說不動。雖然寧江郡主也算是他麾下人馬，可畢竟隔著一層，不如自己王妃親自上手顯得親近，成王爺沉聲吩咐道：“你去陪著萬寧。”
全王爺跟著便是，“你去勸勸太子妃。”
兩位王爺同時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往禦書房去給皇帝請安了。孟王爺不急不慢走在人群裡頭，跟著一起倒了禦書房。
皇帝傷心是真傷心，輕鬆也是真輕鬆。
皇後這最後一年，是真的要把人逼瘋的節奏。
為了避免臉上出現什麼不該有的表情，又或者怕旁人覺得他悲痛欲絕快瘋了，皇帝早上上了香，就回到禦書房一個人坐著了。
處理政務。
當然理論上來說，這幾日處理政務也是不太妥當的，會被朝臣覺得他冷酷無情。
還有皇後的停靈時間，雖然誰都知道夏天用多少冰用多少香料都不能停太久，不過他還得悲痛欲絕的等朝臣來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