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流雲紋刺上最後幾針,拿纏了紅布的小剪刀減斷線頭,低頭在線排上仔細對比,找出煙灰色絲線穿進繡花針。又端詳了一下褐色腰帶,陳大娘將繡花針彆在腰帶上,抬手捏了捏僵硬的脖頸。
真是不中用了,不過繡幾針花就僵硬酸疼,想她年輕那會兒……往事如煙彌漫眼前,衰敗的公公長臥病榻,藥味仿佛還纏綿鼻端,夫君……隻一個稱呼鮮血就在眼前崩裂。
止住往事和心尖顫痛,曹餘香使勁往後仰仰脖子,僵硬的脖子發出咯咯咯細碎響聲。
兩個孩子又不知去哪兒玩了,連著三天不到吃飯不見人。曹餘香伸出早就坐麻的雙腿下炕,穿過乾淨的小院到院門口東西張望。
幾隻雞悠閒的圍著草垛子啄食,堂叔家的黃狗懶懶臥在牆根,秋生帶著弟弟和二妞阿玉在樹下抓拐玩,還是不見王善麥穗他們。
幾個時辰看不到人影曹餘香不是不擔心,可崽崽剛開始和村裡孩子玩,曹餘香不想管得太緊: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總要慢慢離開母親自己長大。
再說就算她不放心麥穗,長庚她總是放心的。她的兒子她知道,雖然小卻是個心裡有數的。其實曹餘香並不想兒子太聰明、太有數,那樣活的太累。
曹餘香嘴角噙起一朵笑花兒,麥穗不錯,那丫頭心大的能跑馬車,讓她帶崽崽出去野,興許崽崽也能放開心懷。
捏捏肩膀脖根,曹餘香轉身回家。
麥穗纏著一個婦人兜售:“嬸嬸,買拐棗吧又錢又厚實,一文錢一大把。”
“不是一文錢兩大把?”婦人並不想買,可這價格她聽孩子舅娘說過:幾個小孩賣拐棗,胖丫頭和弟弟逗趣的很。
麥穗笑嘻嘻眯起眼睛學陳長庚:“因為我長得壯啊~”
……婦人表情複雜。
“……長得壯我也不要。”不知為什麼語氣艱難。
麥穗笑眯眯:“那就一文錢兩把,嬸嬸可以要了。”
婦人……又無奈又好笑,一文錢而已……
麥穗喜滋滋把銅錢揣到懷裡回來,陳長庚嘴唇無聲:笨蛋。
麥穗自然聽不到這個評價,就算聽到也不會在意:賣到錢才是真的,雖然她不常賣出一文錢一把,但是一文錢兩把明顯賣的快了!
陳長庚也沒多耽誤,多賺一點是一點……他能幫到娘的地方太少了。
捏著拐棗陳長庚找那種手臉皮膚細致的漂亮婦人,皮膚細致這種人家裡狀況都不會太糟,至於為什麼要漂亮,大約陳長庚就喜歡漂亮的東西吧。
一天比一天順當早早賣完東西,幾個孩子回家,家裡炊煙嫋嫋。
“娘~我們回來啦~”清脆又快樂,怎麼能不快樂呢,麥穗現在有十五文銅錢‘巨款’!
“先打水洗洗,飯馬上就好。”廚房傳來陳大娘慈愛的聲音。
幸福大約就是這樣子了,麥穗黑紅的臉上笑容甜蜜。
吃飯時麥穗照舊狼吞虎咽,陳長庚依然慢條斯理,可再怎麼慢條斯理也不能掩蓋飯量變好的現實。
看著兒子伸手拿第二個窩頭,陳大娘心情愉悅閒話:“穗兒,你這兩天帶崽崽和王善他們去哪兒玩了?今天中午娘差點去他家問。”
……麥穗嚼窩頭慢了。
“以後不敢帶崽崽出去太久,起碼中間回來喝次水。”陳大娘給麥穗夾筷子菜解釋“不為彆的,秋燥怕崽崽嗓子上火。”
陳長庚身子弱每年春秋幾乎都要病一回,曹餘香希望這次能扛過去。
“哦哦”麥穗鬆口氣,反正他們賣不了兩天了“娘放心,我能帶好崽崽。”
陳長庚掰開窩頭慢慢細嚼慢咽,他娘起疑心了,就明天吧,明天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