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林海峰借著腋下夾著的手電筒, 看了眼表——淩晨2:45。

此刻室外沒有沒有一點風、沒有一點動靜,萬物好像都靜止住了。

隻有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開口:“我們——”

“啊……啊阿嚏阿嚏!”栓子張著嘴打了一連串噴嚏。

林海峰連忙往他嘴裡塞了把辣椒。

隊員們更是如臨大敵, 栓子娘急的一把摟過兒子,與他額頭對額頭, 嘴上連聲問著是不是凍著了。

栓子被辣的眼淚直流,但他絲毫不敢張嘴呼辣, 用手背擋著嘴, 以搖頭回答老娘自己沒事。

三爺爺用拐杖連敲著地麵,急聲吩咐大家, “你們快回去帶上糧食鋪蓋,咱們去海峰家借住一夜,他家是平房,空房多, 且夠大又安全,海峰成不?”他說完才想起問主人的意見。

林海峰頷首,就算老隊長不說他也會主動提出來的, 畢竟除了他家, 隊上再沒有地方能塞下這200多個隊員。

“你們儘量在十分鐘內回返。”

“哎!”隊員們立即應聲,掉頭往家跑。

十分鐘後。

左手提糧、右手拎碗筷瓢盆、背上背著家裡值錢物什的隊員們,組成一支人擠人的隊伍, 跟著林海峰回家。

林海峰家共有九間房,他指著兩側的四間空房, 讓隊員們自行選擇,自己則腳步匆匆的去看女兒。

“娘,鹿崽怎麼樣?”

“睡的可香了,你聽這小奶呼打的。”林老娘摟著孫女, 笑的滿臉慈愛。

林海峰忙說:“娘,鹿崽睡覺從不打呼,估計是姿勢不對,你調整下胳膊。”

林老娘趕忙調整手臂,側耳傾聽了一會,見孫女果真不再打小奶呼,不好意思的說:“還真是,我還以為鹿崽是睡得香呐。”

她頓了下,三連問:“我聽你那鬨哄哄的,是大家都來咱家了?大家都沒事吧,你金花嬸有沒有被凍著?”

林海峰淺笑,“都沒事,娘你和爹也收拾收拾去我那。”

“成!他爹,你趕緊把板車推進來,我直接坐板車過去,免得來回折騰,把被子裡的熱乎氣散了,鹿崽再凍著;海峰,灶房櫃裡有薑和辣椒,你拎回去讓大家煮水暖暖身子。”林老娘交代兩人。

編籃子的林老實,點了點頭,丟下筐去推車。

拎著東西回轉的林海峰,看到大家都已經動作麻利的安置好了。

200多個人,分成男一間女一間的擠在左邊的兩個客房內,水泥地麵上鋪滿了各家的鋪蓋,蓋著被子坐在一起的大家,擠得和沙丁魚罐頭似的。

林海峰詫異,“那邊還有兩間空房,大家可以去。”

他又提醒道:“你們不能直接坐在水泥地麵上,水泥導寒。”

“我們特意擠成這樣的,這樣暖和,我們鋪蓋下都鋪著薄木板呢,你就放心吧。”

三爺爺掀開鋪蓋一角給他看木板,心裡想著:海峰肯把新房子借給他們住已經夠仁義了,他們咋還能那麼不知趣的占四間?

其他隊員也紛紛出聲。

“對啊,海峰你就放心吧。”

“海峰你來回跑估計也凍壞了,快來兄弟被窩暖暖!”

“來我這,我家被子厚!”

“……”

林海峰想到人確實擠在一起更暖和,便也不再強求,笑著謝過大家的好意,“不坐了,我去後院搬烤火架過來煮點薑茶。”

“哪能要你忙活,我們去!”睡在靠門口的李得水,和幾個兄弟一起出了門。

李得水見後院堆著三個土火架,想了想,都搬了過來,男人這邊放一個,女人那邊放了兩個,他還非常有心的把火架放在年長之人的周圍。

土火架整體類似一個直徑一米的沙漏,不過上下兩麵的漏麵是空的,架身分裡外兩層,內膽由紅泥燒製而成,外殼是裹著黃泥的木頭,為增加空氣的流通,架身的下半方分布著許多圓孔。

燒時上方放鍋或烤架,下方塞柴火。

隨著木頭燃燒的越來越旺,房間內的溫度也漸漸的上升了,大家不約而同的掀開被子,圍著火架而坐,伸出雙手烤火,感受著熱意從掌心傳遍全身,麵上一片舒爽,等再喝上一碗略燙的薑茶,眾人更是滿足的喟歎。

“二叔/二弟!”院內傳來林豐收和兩個兒子的喊聲。

林海峰將門拉開一條縫,“在這。”

跺著腳進來的三人,接觸到暖意,齊齊的打了個哆嗦。

大家趕緊起身拉著三人在火架前坐下,遞熱毛巾遞薑茶。

林豐收一杯熱薑茶下肚,長舒一口氣,“艾瑪凍死我了,這下可算活過來了!”

林四知道大家最掛念什麼,一抹嘴說:“彆的大隊都沒人被凍著,也沒一個人出事。”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的歡呼聲久響不滅。

羅爺爺用袖口拭淚,“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啊!”

隊員們不滿的出聲反駁。

“啥叫老天爺保佑啊?他要是保佑,就不會有這寒潮了!”

“就是!明明是海峰保佑!”

“要不是海峰敲鐘又安排的得當,咱們大家還不知道被凍成啥樣呢!羅叔你不感謝海峰就算了,咋還把功勞推給罪魁禍首呢?”

就是隨口一說的羅爺爺,一臉的尷尬與無措,“我、我不是不感謝海峰,我……”

林海峰解圍,“您老就是太含蓄,和熱情直白的大家不一樣,剛才在後院偷偷誇我的是您老吧?要不是您老剛才說了句話,讓我分辨出了聲音,我還不知道是您在誇我呢。”

“啊,是這樣啊?羅叔不好意思啊!”先前不滿的隊員道歉。

“我、我……”並沒有誇他的羅爺爺,感激的看看他,又看看隊員,不知自己該咋接話。

林海峰再次解圍,他抽了抽鼻子,問:“怎麼突然這麼臭?”

“肯定是栓子偷偷放了屁!”看懂二叔意思的林四,立馬把一口黑鍋甩在了小夥伴的頭上。

栓子一口薑水噴了出來,漲紅著臉吼:“你才放屁!”

“你!”

“你!”

叫著“是你”的兩人撲倒了一起。

儘管此刻的室內很擁擠,但是大家還是讓出足夠的空間,讓兩位小少年扭打,青年們甚至給各自看好的少年加油。

叫好聲、口哨聲、鼓掌聲彙聚在一起,氣氛一時間熱鬨極了。

栓子和林四撲打了一會,便累的雙雙躺在鋪蓋上大喘氣,喘著喘著,眼簾闔上,睡了過去。

淩晨4~5點本就是人類最困的時間段,眾人被兩個少年感染的哈欠連天。

老隊長連忙用拐杖“咚咚”的敲著牆壁,“都不許睡!”

林四揉著眼睛坐起身,睡眼朦朧的咕噥:“三爺爺,現在暖和又安全,睡一會沒事的。”

三爺爺疾言厲色的反對,“不成!很多人因為寒潮,在睡夢中不知不覺的被凍死了你知道不!”

林海峰解釋:“人體溫度會在睡眠中降低,所以並不能像清醒時,第一時間感受到寒意,因此氣溫會急劇下降的寒潮一來,許多人還沒被凍醒,就先被凍僵了,一僵……”

他雖沒把話說全,但所有人都聽懂了,大驚失色的他們,紛紛去吃辣椒提神,找話題聊天。

劉大叔被辣的“嘶嘶”的吸氣,“咱們水車再有三天就能做好了吧?”

隊員們精神一震,接腔,“肯定能!”

“艾瑪!可算快好了,你們不知道我這些天做夢都在造水車,到手澆麥……”林得子說到這頓了一下,接著猛然站起身,吼,“麥子!咱們的麥子肯定被凍死了!”

三爺爺眼睛瞬間瞪圓,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

隊員們麵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大家麵色蒼白的互望著,眼裡全是深深的恐懼。

林海峰垂眸,心裡歎息。

還是有人注意到了這一點。

林得子“唰”的站起身,疾步朝外走,“我現在去看看!”

“我也去!人多安全。”

“還有我!”

林海峰深知勸不住大家,起身道:“要去可以,你們十人都得再套一件棉襖,帶上裝薑茶的熱水瓶和辣椒。”

穿了兩件棉襖的十人,拎起熱水瓶和辣椒,“我們走了。”

三爺爺強笑,“路上小心,我們等你們的好消息。”

十人不敢回這話,一扭頭衝進了噬人的夜色中。

他們的離開,把眾人的心也帶走了,再無困意與談興的大家,目不轉睛的盯著門,心裡祈禱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隊員們度日如年。

林海峰喊住第12次想去門口轉悠查看的李得水。

“得水,外麵冷,你哥得子他們必凍得不輕,你再去拎點水過來燒上,等會讓他們泡腳去去寒氣,還有你們幾個,去熬粥。”他一一點過另幾人。

“哦,好……好的。”幾人忙碌起來。

女人那邊也等的坐不住了,抱著孩子來了這屋,一進來,麵色大變,各自衝到家人麵前,數落嗬斥。

“都說了這床被子是蓋得,你咋鋪上了?”

“你憨啊!被頭被你睡成被尾!你蓋時就聞不到你那臭腳丫子味?”

“……”

男人們一麵嘟囔她們事多,一麵老老實實的把被子換回來。

李得子等人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砰——”

被大力推開的門,重重的撞向了牆壁。

林海峰望著被凍得麵色鐵青、嘴唇烏紫的十人,裝作沒看到他們的失魂落魄,招呼大家給他們灌水喂粥。

一碗碗粥水灌下去,幾人的麵色總算紅潤了起來。

三爺爺緊緊攥著拐杖頭,忐忑的問:“得子,地裡咋樣?”

“三、三叔……”李得子未語淚先流。

眾人的心蕩到了穀底,一張張臉變得煞白。

三爺爺強擠出笑容,“孩子彆哭,你說吧,叔受得住。”

李得子聲淚俱下,“三叔,咱們的麥苗、麥苗有三成都被凍死了!”

麥子凍死三成,不代表收成也隻減少三成。

所以對於吃不飽的大家來說,三成是個巨大的數字,是一個讓他們接受不了的數字。

三爺爺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三叔!”林海峰一個箭步竄上前接人。

其他人跟著驚呼。

“爹!”

“爺爺!”

“老隊長!”

三爺爺並沒暈過去,倚靠著林海峰站立的他,麵如金紙、氣息奄奄,他想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抬了幾次都沒抬起來。

“賊老天!你這是想把人逼死啊你!”三奶奶抱著這樣的老伴,淚眼朦朧的望天怒吼,破了音的大吼聲幾乎衝破屋頂直達雲霄。

睡夢中的鹿崽被吼聲嚇得小身子一顫,醒了過來。

林奶奶連忙給她拍背,“摸摸毛,嚇不著,鹿崽不怕不怕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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