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驍嘴角抽了下, 決定等錄製結束再鄭重的跟她說一遍, 他不是來要債的。
他不缺錢，那點利息都不夠他買套衣服。
林亞妮蹲到地上, 拿著消毒過的毛巾仔細給小朋友擦臉，含著笑的嗓音溫柔軟糯, 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會不自覺的將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她微微仰著頭, 側臉的輪廓美好又安寧, 仿佛眼前的小朋友是她親生的, 而不是聽節目組安排, 配合他們錄製的陌生小孩。
淩驍的手指動了動，硬著頭皮蹲下去，拿起毛巾給另外一個小朋友擦嘴巴。
黏糊糊的口水才擦完又淌下來, 小朋友又動來動去，口水一下子落到淩驍的手背上, 貼著皮膚慢慢往下滑。
淩驍低頭盯著那一坨口水，眼底有明顯的火氣聚集, 整個人繃緊。
他想去立刻就去洗手。
空氣突然安靜。
林亞妮有點擔心他會發脾氣, 趕緊拿另外一條毛巾擦掉他手上的口水, 這麼多鏡頭對著他們, 真發火絕對會被網友噴死。
收起毛巾，她看都不看淩驍一眼，笑盈盈的哄著的睜著一雙漂亮乾淨的眼，茫然看著他們的小豆丁。“寶寶吃飽了沒有？”
淩驍壓下想要洗手的衝動, 繼續給下一個小朋友擦口水，眼底的嫌棄藏都藏不住。
口水滴落到皮膚上的觸感，讓他覺得有點惡心。
“嗯！”小朋友脆生生應了聲，口水又淌下來。林亞妮好笑搖頭，拿了另外一條毛巾打結掛到他脖子上。
福利院和幼兒園不一樣，孩子太多又都是被遺棄被拐賣過來的，沒法每個都照顧得細致周到。
今天參與錄製的小朋友，全是身體健康沒有缺陷的，福利院希望通過節目找到領養人，另一方麵也希望得到社會的捐助。
“吃飽飽了要擦乾淨手哦。”林亞妮伸手捏了下小朋友的臉蛋，嗓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這樣才是乖寶寶。”
淩驍偏頭，視線在她含著笑的臉龐上打了個轉，腦海裡忽然冒出夢境裡的內容。
他們的寶寶很乾淨很漂亮，但是也會把口水弄到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眼前有點臟的小不點，似乎也沒那麼恐怖？
“姐姐漂亮。”小朋友笑咯咯開口，“叔叔也漂亮。”
“為什麼是叔叔？”淩驍皺眉。他也沒有很糙吧，為什麼不是哥哥而是叔叔？
“老。”說話的小朋友仰起臉，一雙眼乾淨的像是水洗過的葡萄，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天真的看著他笑，“姐姐香香。”
淩驍：“……”
林亞妮彎著嘴角，不看淩驍也不插話。
他以前很愛乾淨漂亮的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忽然就不護膚了，衣服的風格也越來越沉穩。
小朋友完全感受不到淩驍的嫌棄和糾結，小手一伸，整個撲到他身上，“叔叔抱。”
淩驍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懷裡的小家夥，把口水和鼻涕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過來跟姐姐抱。”林亞妮迅速抱走了小包子，微笑放回凳子上，“叔叔身上有刺，會紮到寶寶的。”
淩驍：“……”
他想換衣服想洗手，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照顧所有的小朋友吃完午飯，隔壁忽然傳來很大的哭聲，幾個阿姨都慌了，顧不上還在拍攝紛紛往外跑。
“你在這看著。”林亞妮起身跟上去。
之前參加公益活動，她去過海城本地的福利院，大致知道隔壁的小朋友為什麼哭。
一般會留在福利院的孩子有三種，一種是年紀大不好被領養的，一種是身體有缺陷的，另外一種就是健康健全，但是對領養人要求太高，暫時沒人領養。
配合他們錄製節目的，是第三種。
林亞妮跟在阿姨身後進去，頓時有種呼吸困難的窒息感。
她猜對了。隔壁坐著的十幾個小朋友，全都身體不健全。
正在哭泣的小朋友隻有一條胳膊，他把自己的飯碗打翻了，但是沒法站立去撿回來，著急之下就哭了。
“彆哭彆哭，奶奶馬上給你換一個。”其中一個阿姨撿起地上的不鏽鋼碗，禁不住搖頭歎氣，“作孽喲。”
另外兩個阿姨去安撫其他哭泣的小朋友，林亞妮抬腳進去，胸口有些酸酸的跟著幫忙。
她很幸運，有健康的身體有愛她的爸媽，眼前的這些小朋友，真的太可憐了。
“乖，姐姐給你擦眼淚好不好？”林亞妮拿著毛巾仔細擦乾淨小朋友的手，柔聲安撫，“哭鼻子的寶寶沒有糖吃哦。”
小朋友大概也就四五歲，像是有智力缺陷，一直哭並且很抗拒她的觸碰，她一鬆手兩條細細的胳膊馬上亂拍亂打。
林亞妮偏頭避開，下一瞬就被人猛地拉起來，頭頂傳來淩驍粗重的呼吸聲。
“淩總，這裡並不需要你英雄救美。”林亞妮捂住麥克風不悅出聲，“要是覺得臟請你出去。”
福利院最大的小朋友也不過7-8歲，不會傷害到他們。
淩驍鬆開手，視線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停留一秒，無奈解釋，“他要打到你了。”
他是擔心她。這些有缺陷的孩子，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遺棄他們的父母簡直是人渣。
“謝謝淩總的關心和想象力，他不會。”林亞妮再次弓下脊背，繼續給小朋友擦臉。她就不該對淩驍抱有任何希望，他這種人根本不會有同理心。
淩驍一口氣噎在胸口，索性保持沉默。
攝製組全部跟過來接續拍攝，大概是好奇，屋裡慢慢安靜下去，間或聽到幾聲抽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