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前腳回去, 康熙後腳就來了,太皇太後正盤腿坐在炕上,隔著一個小炕桌,笑容和藹的拿一個紅薯餅遞給保成。
“這個隻有太奶奶這兒的廚房有, 你們想吃了就過來。”
紅薯餅稍微吃兩個挺能通腸脹氣,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不愛動彈, 自從得了這紅薯餅之後,每日都要吃一兩個。
隻是不會賞給孫兒那些妃子吃,免得叫人無地自容了。
看著倆孩子一人拿著一個紅薯餅吃的好,太皇太後才轉頭看康熙, 手裡轉著檀香木的佛珠問道:“氣可是出了?”
康熙聽皇祖母這一問,脾氣都沒有了, 轉身坐在倆兒子那邊,自己也拿起一個紅薯餅, 道:“孫兒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這樣的憋悶氣, 早氣習慣了。”
“彆捏了,”太皇太後說他,“這餅子本就軟爛,你還吃不吃?”
康熙便一口將整個紅薯餅都填到嘴裡,朝皇祖母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
太皇太後不由得寵溺笑笑,孩子都好幾個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這鈕鈷祿氏, 看似清高不可侵犯,實則愚不可及, 你跟一個這樣的女人一般見識, 沒的丟皇上的大體。”
康熙將嘴裡的紅薯餅慢慢的咀嚼著咽下去, 手閒不住又一下下捋著兒子腦袋後麵的小辮兒,神情之間是一個帝王很少見的任性:“孫兒知道跟她一般見識才是抬高她的地位,但孫兒真的做不到不生氣。”
也不管倆孩子是不是能聽懂了,跟太皇太後道:“您知道她跟朕說什麼嗎?說根本不想做皇後,隻是為了她阿瑪的哀榮。”
太皇太後能理解的點點頭:“鈕鈷祿氏的確不會說話,以前便聽說遏必隆視此女作掌珠,如今看來也不是虛言。隻是她提的家廟這個事,並不是什麼難辦的。等你氣消了,便著人辦理吧。”
康熙道:“孫兒聽說她還有個妹妹,想把她召進宮來。”
太皇太後沒有多猶豫,道:“隨你的意願。”
康熙又道:“孫兒還想多冊封一個嬪。”
“是那個郭絡羅氏?”太皇太後問道。
“是她,性子挺開朗,頗能讓朕開懷。”康熙說道。
太皇太後便點頭應允了:“你後宮的事,隻要於朝廷大事無礙,祖母都是同意的。”
蘇辰和保成坐在一邊,康熙揉揉倆兒子,笑道:“日後,多幾個弟弟給你們打下手,好不好?”
蘇辰:可憐的數字兄弟們,在阿瑪心裡就是這樣定位的?
保成問道:“弟弟如果不聽話,兒子可以揍他嗎?”
康熙學大兒子那樣捏捏小兒子的臉頰,肯定道:“自然可以。”
保成握了握小拳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等老三大一點,便等著吧。
哼哼。
蘇辰不知道四阿哥具體的出生日期,而小四是他現在為止最好奇的一個將來要出生的一個弟弟。
聽阿瑪此言,好奇問道:“阿瑪,哪位娘娘要生小孩子了嗎?”
康熙大笑,說道:“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阿瑪最近還是挺忙的。”
然後挨了太皇太後一巴掌:“跟孩子少混說。”
承祜是挺大了,但要娶親還是再過幾年的好。
蘇辰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這種神神秘秘的事,大人總覺得小孩子不懂,其實他前世是個真正小孩的時候便有些明白的。
“傻小子,”康熙笑著捏住兒子圓鼓鼓的臉頰,又被太皇太後打了兩巴掌。
慈寧宮其樂融融,鈕鈷祿氏走在回去的路上冷冷清清。
皇宮裡還能看到辦喜事的痕跡,但卻沒有多少喜氣。鈕鈷祿氏心裡很不舒服,她不喜歡做皇後,彆人卻不能不拿皇後
的尊重對她。
很小的時候,鈕鈷祿氏就常做奇夢,有時候是繁花簇簇的仙境,有時候是烈火炎炎的地獄。
她嚇哭過很多次,引起了阿瑪的注意,阿瑪立即從外麵請來高人卜算,一連請了七八個人都是說她來曆不凡,恐前世為天宮中的仙女。
其中一位姓張的道士說的最為詳細,他通過卜算窺破天機,算出她曾是瑤池女仙,之所以落下凡間,是種壞了一株花草受罰來的。
凡間一生過去之後,她還要返回天庭。
說的這般神異,一開始她和阿瑪都不相信,但隨著時間推移,她夢見的奇花異草越來越多,許多考證之後都是上古時期才存在的。
漸漸的,不相信也變成了相信。
鈕鈷祿氏很清楚,阿瑪當初沒有送她進宮,未必沒有自己來曆神異的緣故,阿瑪覺得她不止能做一個小小的妃子。
現如今真的成了皇後,鈕鈷祿氏卻發現自己在他們眼中也沒有更特彆。
“皇後娘娘,我等陪您一起去向太後娘娘請安。”慈寧宮東邊,一片視野開闊的小花園甬路上等著五位盛裝麗人。
佟佳氏赫然打頭,後麵的四人,鈕鈷祿氏隻認得兩人,即膝下有子的惠福晉和榮格格。
鈕鈷祿氏微微向她們點頭,在這五人分讓到兩邊的路中走過。
烏拉那拉氏跟在佟佳氏後頭,向皇後道:“娘娘還認不全我們吧,那位是小赫舍裡氏,佟佳妹妹,還有董格格。”
跟皇後請安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自我介紹的。
鈕鈷祿氏看了眼所謂的小赫舍裡氏,問道:“什麼時候進宮的?”
高高在上的語氣讓小赫舍裡氏很不舒服,卻也隻能低頭回道:“臣妾康熙十四年入宮。”
鈕鈷祿氏說道:“你和太子母親同出一族,雖則無法與仁孝皇後的美貌賢惠相比,還是要謹慎持身,太子那邊多照顧一二,也沒人會說你什麼。”
小赫舍裡氏暗暗咬牙。
鈕鈷祿氏又看向惠福晉,道:“不知你是葉赫拉那,還是烏拉那拉?”
烏拉那拉氏臉上的淡笑徹底隱去,回道:“同為那拉氏,我們現在有著姻親往來,分的倒不是那麼清楚了。”
鈕鈷祿氏點頭道:“原來如此,本宮知道了。”
至於佟佳氏,她根本沒有對話。
佟佳.泉清一點不覺得被忽視,時不時還要辛苦忍笑,累的很。
而跟在最後麵的鈕鈷祿氏的奴才們,沒有不在屏息的,這位新的主子多少有點自視甚高吧。
劉嬤嬤和香雪心裡叫起苦來,在外麵也不好提醒娘娘,隻盼望以後時間長著呢,能讓娘娘慢慢穩住。
鈕鈷祿氏不是個傻子,多少感覺出來這些女人對她的不喜,當然她也不在意這些不喜,她在意的是,皇上和太皇太後,對待她並不特彆。
在她想象中,進宮之後的不該是這樣的。
皇太後更不耐煩應付後宮的妃子們,她們來了,請了安見一麵,然後連一杯茶都沒有留就讓人走了。
皇後鈕鈷祿氏帶著人出來,整張臉都是鬱悶的。
宮裡,沒意思極了。
晚上的時候無聊的康熙翻看榮廣交上來的折本,其上記錄的都是這一天後宮的各種動向,看到慈寧宮東邊小花園的對話時,很有種在看笑林的感覺。
把本子合上放到一邊,康熙笑道:“遏必隆圓滑無比,但這女兒,是怎麼養出來的?”
梁九功接話道:“奴才今天還真叫人出去打聽了一下,皇後娘娘,從小便以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來著。”
康熙正好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差點被嗆住,梁九功一邊告罪一邊幫萬歲爺拍背。
“沒事沒事
,”康熙緩口氣又喝兩口茶潤了潤嗓子,問梁九功道:“她如果是仙子,朕便是真龍,她怎麼反而不知道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