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剛醒,正盤腿坐在靠窗的炕上,手裡捧著一碗熱乎乎的青菜粥在喝。
“太奶奶,您怎麼來了?”
“你好好坐著吃粥,”太皇太後摁住蘇辰的胳膊,關心的詢問了一番話,點頭道:“你沒事啊,太奶奶也就是放心了。以後那些奴才們再有不是的,儘管叫慎刑司的去處置,大不了還有大理寺刑部呢,犯不著臟了自己的手。”
蘇辰默默點下頭。
“太醫開的藥按時喝著,彆保成才好,你又病倒了。”太皇太後耐心交代。
“嗯。”
蘇辰喝著粥,聽著太皇太後絮絮叨叨的話,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其實,四貞那邊昨天還向我問過你,”太皇太後離開的時候,說道:“也許是太奶奶活到這份上,什麼都看得淡了,覺得能避免矛盾才是最好的,你仔細想想,出去了,照樣是咱們皇家人。”
蘇辰問道:“太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太皇太後看著雙手抱著碗仰著頭的孩子,伸手在他額頭上摩挲了下,歎道:“太奶奶怎麼會不喜歡你?隻是咱們這樣的家,不容得有兩個‘幼主’啊。”
蘇辰其實剛才也在想這個事兒,隻要他在,恐怕會不停的有小柿這樣的人,要把他“推”上位。
且不說蘇辰對皇位、太子之位的不感興趣,即便他想爭,也不會做康熙前期的太子靶。
話說他一直想的是怎麼讓保成苟過幾十年的太子歲月,然後再看他的心願是幫他爭一爭還是帶他出去玩。
真沒想到才這麼小的年紀,圍繞他倆的各種爭端就已經出現了。
“太奶奶,我知道您的意思。”蘇辰說道:“可是這輩子,我不想再叫彆人阿瑪了。”
太皇太後說道:“太奶奶隻是建議,一切還是以你自己的心願為主。”
“嗯,”蘇辰把碗裡最後的蔬菜粥喝完,對太皇太後道:“太奶奶,你放心吧,我有打算了,我和保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不會讓我自己成為威脅到他的那個人。”
太皇太後笑道:“這倒是嚴重了,好好休息吧,太奶奶回去了。隻不過要記著,下次不可親自對奴才動手了。”
殘暴的名聲可不好聽。
蘇辰道:“我知道啦。”
蘇辰的運氣還是保持著以前那般的高度好,沒有感染上天花病毒,不過他自己琢磨著,可能是以前跟著師父一起住的時候,師父給他吃過的那些個丹丸子有關。
臘月初五,康熙就開始讓蘇辰去弘德殿看保成了,不過每天隻能待半個時辰。
保成脫離危險,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看見蘇辰就纏著,因為他哥隻能待半個時辰,便要求中午的時候他哥過來和他還有阿瑪一起吃午飯。
許久沒有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父子三人,坐在一起還有挺多話說的,於是每天蘇辰被趕走的時候,看著阿瑪和弟弟都依依不舍的。
已經漸漸開始處理朝事的康熙這天還和梁九功感慨,說:“辰兒怕是被之前的事嚇著了,這兩天簡直跟個小小的粘人精似的。等保成徹底好了,朕帶他們出去下個館子。”
梁九功笑道:“那奴才這就安排。”
太子爺闖過了天花大關,在這過去的半個月裡那些心裡隱隱有些波瀾的官員,這一下不得不徹底穩下心思來。
太子,長成了。
十二月初九,這一天又是小雪飄飄,早晨,五六個太醫排隊給太子診過脈,向等在一邊的皇上回稟道:“皇上,太子爺徹底康複了。”
一連幾個回複都是這句話,康熙點頭,大喜道:“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們,都有賞,宮人拿雙份月錢,幾位太醫,一人賞一件黃馬褂,各人在原本的官職上升一級。”
話落,眾人齊齊跪下,謝恩的聲音整齊洪亮。
康複後的保成馬上就被康熙帶到了昭仁殿,一方麵是保成要求和大哥待在一起好親香幾天,一方麵是康熙要把弘德殿徹底的打掃一遍。
第二天,康熙便帶著禮部的官員,為著太子的康複,親自去祭掃了太廟,而後向天下臣民發了個公告,告知眾人太子成功對抗了天花病毒身體恢複了健康。
於是保成這一好,整個皇宮都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今天是妃子們過來瞧,明天就是各處的總管過來請安,後天再是蘇麻喇姑那樣程度的老嬤嬤來探視。
到晚上累一天的蘇辰往床上一躺,對緊跟著躺在旁邊的保成道:“明天咱們去看四弟?”
該來的人都來了,明天應該不會有什麼需要他們接待的人來了吧。
保成道:“不行,剛平瀾過來說明天索額圖和外公他們要進宮,還有一大批宗親沒有來探視,哥,咱們且得忙到過年呢。”
“那好吧,等有空了再說。”蘇辰看著頭頂繡著花紋的帳子,說起彆的事:“今年過年你打算怎麼玩?”
保成掰著手頭:“騎車,放炮仗,出宮看花燈,吃一頓外麵的飯。”
最後這一個,過年前康熙就帶著兩個兒子安排了,這次去的還是蘇辰上次和弟弟去的那酒樓,吃完飯出來還遇到在京城閒逛的黃宗羲、黃宗炎倆老兄弟。
這一次回宮,便徹底開始準備過年了。
因著太子爺才抵抗過天花,宮裡又新添了一位小阿哥,今年的這個年搞的特彆隆重,不僅有宮裡排的戲,還有特地從外麵請的戲班子。
除夕,子時臨近,康熙的興致依舊很高,一左一右帶著倆兒子,叫留到現在的臣子跟他們一起登上宮裡最高的城樓。
今年兩歲的三阿哥胤祉,已經開始像模像樣的跟著皇阿瑪出席宮宴活動了。
兩三歲的小孩子正是最可愛的時候,跟個軟嫩的包子似的,蘇辰挺喜歡萌寶,對他便頗多照顧。
一到了城樓上,三阿哥就從皇阿瑪右邊轉到左邊的辰王大哥身邊去,挨了二哥兩個眼刀也裝作沒有察覺。
梁九功向下麵揮舞了下手裡的紅燈籠,幾息之後,砰砰砰一陣聲響,半天天空都炸開一朵朵藍的紫的紅的煙花。
煙花的光亮映在每一個仰頭看著的人臉上,十七年就在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定格在曆史中。
從初一開始,宮裡每天都有宴會,熱熱鬨鬨中也有爭吵,命婦們言談之間跟太皇太皇後和皇太後告狀的不在少數,各家孩子們之間的打鬨更是多起。
蘇辰這一年明顯可以當大人用了,一些親王郡王家的孩子鬨起來,都跑過來找他去調解,一個年愣是叫蘇辰過出居委會調解員在出差的感覺。
孔四貞初三進的宮,她趁著康熙不在,來到蘇辰身邊和他說話,全是些以後會對他好,定南王舊部、孫部將領會歸他管理的暗示。
蘇辰現在是一點都不想摻和這些,可能是前世記憶影響太大,他一點都沒有皇子們該有的野心,隻想過平平淡淡的富貴閒人生活。
因此跟孔四貞閒話兩句,蘇辰就找借口跑開了。
孔四貞身邊的嬤嬤勸她:“夫人,看辰親王的態度,是不大可能了,再說還有皇上攔著呢,咱們何必惹皇上不痛快?”
“還是我想的天真了,皇上最寵愛的辰親王,什麼也不缺,當然看不上咱們那點家當。”孔四貞收攏著袖子,和嬤嬤一前一後的往前走著,“孔家沒人了,孫家那些人彆想染指我家的東西,嬤嬤,我思來想去,想保證以後家裡的榮耀,還是需要從皇家過繼孩子。權力被收回去了又如何,我一個寡婦本來誰也不會聽我的。若是能叫皇家收回,隻做麵子上的功夫,他們也不能不在初一十五的時候給我廷瓚上炷香。”
嬤嬤點頭:“夫人,您說的老奴清楚,隻是皇家共總這麼幾根苗,哪裡舍得呢?”
說的也是啊,當日孔四貞提辰親王,看重的不僅是他有寵,還有他從民間回來,本來就是離過皇宮的。
隻是沒想到皇上這麼舍不得。
康熙正在招待外地進京的臣子,和他們說起幾個兒子,提起次數最多的就是辰親王和太子,蘇辰從外麵進來,便接受了一次目光洗禮。
保成身為太子,不好隨便離席,等他哥和那些人見過在邊上坐下,就小聲道:“哥,怎麼出去那麼久?你不會碰到孔四貞了吧?”
蘇辰驚訝:“你搞了個算命的副業?”
見保成一臉疑惑,解釋道:“算的這麼準。”
保成略顯成熟的小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還用算嗎?上午她入席後都看你多少次了,想我哥給她兒子當繼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臉。”
蘇辰提醒他說話注意。
那些大臣們看到太子和辰親王這般要好,對著康熙又是一通兄友弟恭的誇他們。
今天康熙的心情很不錯,回到乾清宮正準備換身衣服去看看宜嬪,他兒子端了一杯解酒的蜂蜜茶進來了。
“解酒的,阿瑪乾了。”蘇辰提醒說道。
康熙見兒子眼巴巴盯著,隻好把這個味道不是那麼好的蜂蜜茶喝完,將空杯子給他看:“乾了,行了吧。你在這裡玩,阿瑪去看看宜嬪娘娘。”
蘇辰是特地找機會過來,想說自己的事的,但不想影響老爹去看宜嬪的心情,就聽話的點點頭。
宜嬪現在有五六個月了,康熙挺喜歡這個妃子,對她的關心明顯比烏雅氏有孕的時候多些。
佟佳貴妃哄睡了如今已是養的胖乎乎的小阿哥,一隻手在嬰兒的小肚子上輕輕拍著,聽到了皇上又去看宜嬪的消息,臉上的笑意淡下來。
“以前本宮還不想養郭貴人的孩子,現在她那妹妹如此受寵,定然顧不上她的,等她的孩子生了,也抱過來吧。”
一旁的嬤嬤擔心道:“娘娘,您身體本就不好,照顧倆孩子,能行嗎?”
“有什麼行不行的,”佟佳貴妃說道,“彆管郭貴人生的是阿哥是公主,多招幾個奶嬤嬤照看著也就是了。”
嬤嬤隻得稱是,又揀著貴妃喜歡聽的說了兩句,這才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