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送年禮(1 / 2)

兵部尚書郭四海慌張的倒退著, 雙手抱住從禦案後扔出來的折子,滿腦袋都是蒙的:“皇, 皇上, 前線戰事不是基本上穩定了嗎?”

吳世璠帶著親信逃到了雲南昆明,敗軍之勢已定,之前定進攻策略時, 大家都是笑的啊,肯定今年能把持續好幾年的三藩之亂平定。

怎麼皇上又生這麼大氣?

康熙的麵色從來沒有這麼陰沉過, 說道:“彰泰和蔡毓榮怎麼回事?他們是你保舉的, 在這關鍵的時候拖後腿,你們該當何罪?”

郭四海一下子跪地上,這才把懷裡的軍報打開細看, 然後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十一月, 我朝軍隊攻克永寧, 吳軍一路潰逃,退至鐵索橋南邊,為了逼退我朝軍隊, 叛軍燒毀了鐵索橋。

鐵索橋地理位置重要,本該在當時一鼓作氣搭建浮橋追擊,使潰逃的吳軍再沒有休憩反應的機會。

然而這彰泰和蔡毓榮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逡巡不進一月有餘, 給了吳軍殘兵再次休養生息的機會。

如此也就罷了,這兩個人竟然還把這樣的軍情緊緊瞞著,如果不是趙良棟立功急切發了軍報到京城,皇上豈不是年三十都要空盼著前線攻克昆明的捷報?

郭四海合上軍報,腦袋飛速運轉,開口:“皇上, 軍前不宜換將,如今平定三藩乃是必定之勢,不如先傳聖諭催促二人進軍。”

康熙抬眼冷冷看郭四海,道:“朕還用你教?”

郭四海討一個沒臉,但人是他保舉的,這時候根本說不起話,隻能低頭一聲不吭。

康熙臉色陰沉,伸手提筆,揮筆而就一篇措辭極為嚴厲的聖諭,淡淡對郭四海道:“你是老臣了,朕給你留臉,你自己找個借口,從兵部挪開吧。”

隨後召來暗繡衛薑林,叫他親自拿著折子去前線,敦促彰泰蔡毓榮二人好好打仗。

薑林是榮廣跟著蘇辰離開後,被提上來的暗繡閣統領,在禦前聽旨幾個月,還是第一次見萬歲爺發這麼大火。

郭四海不敢給自己求情,雖然他覺得自己完全是被牽連的。站在下麵垂著腦袋,終於聽到一聲“退下吧”,他才敢擦著額頭上的虛汗後退下去。

蘇辰在保寧,聽說這事兒比京城的阿瑪更早,折子到達京城的時候,他和小舅人已經帶著二百人來到彰泰東路軍的後方。

定遠平寇將軍彰泰和漢將軍蔡毓榮追著落荒而逃的吳軍到盤江鐵索橋,慢一步的他們隻能在橋這邊眼睜睜看著吳軍叛逆將鐵索橋燒毀阻斷他們的路。

然後兩路大軍真就這麼在鐵索橋這一麵逡巡不前了。

抵達之後,常海跟東路軍送上自己的腰牌,卻直等兩個時辰才有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騎馬來迎。

“常統領奉誰的命令而來啊?”一見麵,八字胡就這麼笑嗬嗬說道。

常海說道:“自然是上峰的命令,聽說你們在此不前,圖海將軍叫我來看看情況。”

“那就看看吧,”八字胡調轉馬頭,“常二爺,不是咱們不上前,橋被燒了,那麼寬一條盤江,沒有橋咱們總不能都飛過去吧?”

蘇辰說道:“橋毀了,再架不就行了。”

八字胡聽見這話一點兒也不惱,笑道:“我們將軍就是這麼說的,但現在天寒水冷,哪裡去找民夫架橋呢?”

看他這身在前線卻不急不忙的態度,蘇辰心裡就窩火。

說話間來到盤江口,兩山對峙夾著一條水聲激激的河流,看起來並沒有多寬,地勢卻很險要。

兩邊也沒有什麼彎曲山路可以繞道。

八字胡下馬到陡峭的岸邊瞧了瞧,在岸的這邊還有被大火燒黑的兩條樁子,樁子上還有燒的定型的刀砍的痕跡,可以想象半個月前吳軍退走時的倉惶姿態。

“您看,這是說架橋就能架好的嗎?”

八字胡上唇兩邊的胡子在風中左搖右顫,他說著話不時抬手往下壓一壓摁一摁。

蘇辰個子不高,就處在一個很有優勢的角度,恰好看見那兩撇胡子差點被風吹得豎起來的模樣。

原來連胡子都有貼假的。

叫他們不說話,八字胡十分得意,看了看常海臉上神色,道:“您瞧見了,這不是咱們將軍不前,實在是沒法前。”

常海說道:“兩軍對陣這是很常見的情況,你們不能就停下來休息。算了,跟你也說不著,帶我們去見平寇將軍。”

營帳裡,彰泰正欣賞兩個身著清涼粉紗的女子的翩翩起舞,聽了八字胡轉告的話,當即將嘴裡的葡萄籽吐出來,說道:“一個小小的統領而已,我跟他還說不著呢。”

八字胡小聲道:“就是說嘛,可將軍,誰讓人家有兩個皇子外甥呢,咱們真不能不見的。”

“都下去,”趙泰不耐煩的擺手,立刻有人上前引著那兩個女子離開。

和小舅在外麵等著的蘇辰,就看見遠遠的將軍主營帳那邊,先是出來兩個身子窈窕的女人,隨後一個身著正藍旗將軍鎧甲的中年男人笑著走出來。

“哈哈哈,”人未至先帶來一大串笑聲,沒到跟前彰泰就伸出手,抓住常海的手握著上下搖了搖,“常海賢侄啊,你怎麼跑到我這兒來了?”

說著又側身往大帳的方向讓,道:“今天風大,去營帳暖和暖和。”

常海說道:“就不進去了,我來是帶著圖海將軍的命令,叫你們務必儘快架起浮橋,不要叫對麵的吳軍有時間做更充足的準備。如果因為這一線的生機叫吳軍反過勁來,這罪名咱們誰都擔不起是不是?”

彰泰臉上的笑容遲滯下來,嚴肅的點點頭道:“賢侄啊,你說的是。隻不過,咱們的八旗兵都是精銳,若因為架浮橋凍病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看你來也帶著不少人,不如叫他們下水架橋?”

常海聞言一愣,說道:“可以是可以,隻不過到論功的時候,這得有我們一半功勞吧?我不貪功,就是不想讓手下們被搶占了功勞。”

彰泰覺得常海非常的討厭,欠兒欠兒的,可他張口閉口圖海大將軍,再加上他背後那倆皇子外甥,彰泰想冷臉把人趕走都不能。

憋了半天,一張黝黑的臉都憋紅了才道:“行,隻要你們三天內搭好浮橋,彆延誤了戰機,到時本將軍給你們請功。”

蘇辰:好家夥,直接把責任也賴出來了啊這是。

翌日天不亮,盤江邊就是一副人來人往熱火朝天的景象,蘇辰還和小舅去請當地的土司幫忙發動群眾,用一日人均百文的工薪召來五六百民夫。

一天一百文對現在的老百姓來說絕對是聽都沒有聽過的高薪,第一天晚上下工後,個個都拿到錢的民夫回家就通知叔伯舅舅等廣大親戚朋友。

到第二天,來的人直接翻倍。

蘇辰什麼都不用乾了,就坐在那裡記名字發簽牌,這一天還不到傍晚,一座浮橋已然架起來。

彰泰站在營帳門口,遙遙的看著盤江果然有一座浮橋起來,臉上的神色徹底不好看了。

他一直說這個渡橋困難,但這些泥腿子真用兩天時間就搭起來一座橋,是想乾什麼?

純純讓他下不來台。

這樣的事情如果傳到皇上耳中,自己豈能不挨訓?

蔡毓榮湊過來說道:“橋好了,咱們繼續追?”

“還有什麼借口不去追?”彰泰蹬了蔡毓榮一眼。

蔡毓榮還想再休息兩天呢,跟著彰泰進去營帳,這才罵道:“常海算個什麼東西,跑到我們軍中指手畫腳的。”

彰泰心煩的踢翻一條茶案,道:“明天你率先鋒隊,渡橋去攻打江西坡。”

蔡毓榮心裡是不情願的,他覺得吳軍必敗,根本不用著急在這一時半刻,但同時他也很想要軍功,不情願還不得不上,全部的不滿都化作罵罵咧咧。

兩天後,蔡毓榮率軍到達江西坡,此時本來被追的倉惶南逃的吳軍已經得到充足的休息,並且想出了應對之策。

他們利用天險,放出許多大象,頓時在氣勢上將清軍騎兵碾壓,人驚馬鳴的亂作一團。

蔡毓榮見勢頭不對轉頭就帶著親信撤了,徒留沒了氣勢的士兵被象群碾壓過去。

這是一路高奏凱歌的清軍遇到的最大的挫敗,聽說前麵士兵被象踩踏而死的都堆成山了,彰泰氣的拍桌。

將一切責任都推到催著他們進軍的常海身上。

正當他要找常海算賬時,才知道常海聽到蔡毓榮軍不利早就已經帶著他的兵去前麵迎著了。

彰泰在三藩戰場上好幾年,雖然貪圖享樂,但一路也多多少少立下不少功勞,此時罵一句“多事”,還是轉頭去援救常海。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兒,如果他死在這兒,噶布喇那老小子少不得跟他的外孫說老子的壞話。”

一路罵罵咧咧的到前線陣地,彰泰卻看見了令他一輩子都難忘的一幕。

讓蔡毓榮嚇破膽的象群,此刻已經被分散到兩邊的山林中,常海帶著不到一百人,個個手裡端著弩箭,正蹲在土堆後唰唰朝著吳軍的營壘射著。

另一邊,卻是行動有序的一百餘人,他們躬著腰鑽進被大象踩他過的殘兵裡,把那能撈的都撈出來抬著放到一邊。

悠悠閒閒的還有個去抬人的兵徒手抓敵方射來的箭。

彰泰看呆了,他不知道戰鬥還能這麼打。

蘇辰卻坐在一隻大象頭上,目光嚴肅的看著此刻的戰場。

在他看來,冷兵器時代的戰場,其實和過家家沒有什麼差彆,救援戰場上的傷病幾乎無壓力。

因為現在的箭矢即便再快也快不過子彈,再厲也厲不過子彈,箭雨看著嚇人,其實危險性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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