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閒話 孩子們尖叫的聲音從後麵……(1 / 2)

孩子們尖叫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康熙從半躺的姿勢坐起,轉頭看了眼,正瞧見辰兒拉著胤禛在那個據說是蹦蹦床的床上跳來跳去。

胤禛臉上還帶著剛才從滑梯下來的興奮紅暈, 小心的踩了踩, 隨即力道越來越大。

身體像是被什麼托舉起來似的, 再一次落下來的時候,胤禛把雙手按在蹦床上, 重心一壓低, 他果然就穩定在蹦床上。

蘇辰見他一臉放開的笑意,問道:“好玩嗎?”

胤禛點頭道:“好玩。”

“好玩就喊起來, ”話落蘇辰嘬著嘴唇長長的喔了一聲。

這是人能喊出來的嗎?

康熙揉揉耳朵,笑罵了句:“臭小子。”

保成在滑梯上滑一圈就不和那些更小的阿哥玩了, 看見他哥玩的蹦床也很意思,手臂撐著床欄一用力便翻身過去。

加入一個保成,蹦蹦床立刻如同起伏的波浪上下顛簸起來。

蘇辰直接往床上一趟, 保成和胤禛在旁邊蹦著跳著, 他跟坐秋千似的,隻不過躺了一會兒便頭暈眼花起來。

老大哥不得不再次爬起來, 和他們一起跳。

禦花園一角成了歡樂的海洋, 但在乾清宮卻發生了一陣小小的混亂。

蘇辰拉走他阿瑪的時候,梁九功並不在旁邊伺候, 而康熙為了睡的自在, 身邊也沒有留奴才, 於是等梁九功看著時辰過來喊萬歲爺起床的時候, 一群人都以為皇上不見了。

梁九功臉色都嚇白了,跑到外麵一問侍衛才知,剛才辰親王溜進來, 拉著皇上去了禦花園。

長長噓口氣,再擦擦這一會兒額頭上已經滲出來的一層薄汗。

梁九功感歎:辰親王總是能給咱家找些出乎意料的意外。

在內乾清門內西角的內奏事房,有兩個皮膚黝黑雙手骨節都很粗大的官員,已經端端正正的坐等了小一刻鐘。

靳輔注意到,這個坐在他右手邊的官員,不僅雙手骨節突出,一雙手上還都是乾皮繭子,跟他這個長期在河道上忙碌的人相比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幾年不回京城了,實在是很難想起來朝廷還有哪裡官職需要如同在河道上那樣風吹日曬。

陳挺卻坐在椅子上動也不敢動,因為他就是做白日夢的時候,也沒想到過有一天能受到皇帝的召見。

到了皇宮,他是多一步不敢走,多一眼也不敢看。

完全沒有注意到和他們同時進宮覲見的,是一位正二品大員。

靳輔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人頭上的頂子,九品的一個小官員,何以能進宮麵聖?

若是如此,一直跟著他在河道上忙碌的幕客陳潢,是不是能趁此機會給他求個官呢。

皇上能接見九品的小官,那就證明他對於下麵這些臣子親近與否並不是以官位大小來定的。畢竟以往作為皇帝近臣的翰林院官員,最少也是六七品。

“呃,”靳輔醞釀著開口,“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陳挺這才抬頭,看見的是一張風霜刀刻的黝黑麵龐,他腦子裡還有一瞬沒有反應過來,恍惚以為自己還在田地間和老農探討紅薯的最佳種植方法呢。

隨即注意到他的頂戴,立刻站起來跪下來道:“微臣陳挺,福建陳振龍重孫,康熙十五年受封的農事官。”

“可不敢可不敢,”靳輔起身把這人扶起來,笑道:“咱們都是同僚,你自稱或者稱下官更合適些。”

陳挺心裡一顫,後背出一層汗:“多謝大人提醒。下官第一次進宮,且往祖上數,也隻有下官來過皇宮,不適應。”

靳輔拍拍他的肩膀,並沒有因此而低看陳挺:“習慣了就好了。”

習慣?

陳挺一點都不想習慣,習慣就意味著天天要麵見聖上啊,多來幾次他可能會被嚇出好歹來。

“兩位大人久等了,”梁九功便在這時進來的,行了禮側身道:“皇上在禦花園等著兩位,這邊請吧。”

靳輔跟陳挺點了點頭,叫他跟在自己身後。

一行人走著到禦花園,還沒有靠近柳蔭濃濃的水岸邊,小孩子嘰嘰喳喳的歡笑聲便滿耳湧來。

一個咕嚕嚕的蹴鞠滾到靳輔腳邊,靳輔彎腰撿起,不遠處跑過來一個全身錦繡的小少年,看到他拿著蹴鞠,小少年停住腳步,吩咐道:“把蹴鞠給我。”

話音還沒有落下,胤祉後腦勺便挨了輕輕一巴掌,不過力道再輕的巴掌也是巴掌,他惱怒回頭,看到是辰親王,先是一怵。

但想起母妃說辰親王小時候害怕學詩都哭了,便又挺起小胸脯,氣洶洶道:“辰王大哥,你乾什麼打我?”

蘇辰哼了聲:“打的就是你。跟這位大人道歉。”

其實他也不認識前麵這個人,但他還記得當年給他紅薯的那個陳挺的模樣,阿瑪前兩天還說安排靳輔、陳挺進宮一趟,那麼前麵這位大人很可能就是靳輔。

靳輔是清朝很少有的實乾型大臣,他在現代的名聲是很響亮的。因為有他的治理,黃河在清朝一二百年內都沒有大的決堤。

直到嘉慶以後吏治腐壞,黃河的治理一年壞於一年,最終在道光年間爆發了一場比康熙十五年還浩大的決堤。

況且就算對方不是實乾型官員,人家也是二品大員,相當於阿瑪的得力乾將,你一個小孩子給人家頤指氣使的讓人心裡不舒服乾什麼。

靳輔卻沒有不舒服,他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對小兒老人都非常寬容,彎下腰笑著把蹴鞠送回到這小阿哥手上,向蘇辰見禮道:“見過王爺。”

胤祉抱著自己的蹴鞠,用鼻子哼一聲就轉身走了。

保清走過來,心道:“傻缺。”

阿瑪看見這位靳大人都歡喜的不行,你一個啥都沒有的光頭阿哥擺什麼威風呢。

他走到近前,向靳輔、陳挺都平手見了禮:“靳大人陳大人,阿瑪在那邊,叫我帶您二位過去。”

陳挺沒怎麼敢抬頭,就跟著往前走,來到清涼的水邊樹蔭下,低頭跟在後麵跪下來叩見了皇上。

隻聽上頭道:“辰兒,給兩位大人搬凳子來。”

“不敢勞煩王爺,”靳輔趕緊拒絕。

陳挺也跟著說:“不敢不敢。”

蘇辰提著兩個凳子過來,先給了靳輔,遞給陳挺時笑道:“還要多謝當初陳大人贈紅薯的恩情。”

陳挺:???

他們繼承祖誌,一直很熱心的推廣先祖帶回來的甘薯,當然現在叫紅薯了,但他從沒有記得給過王爺紅薯啊。

黃宗羲進宮麵試博學鴻詞科之後便知道了蘇辰的身份,如今黃宗炎一家也是知道的,黃義都在國子監讀書兩年了,當初一知道自己帶了一路的弟弟其實皇上的親生兒子,他好些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之後蘇辰找他談過兩次,相處一如既往,黃義才接受這個事實,讀書也更加用功,表示以後要到王府給他做幕僚。

蘇辰自然歡迎,說他隻準備招一名幕僚,敦促黃義努力讀書增長學識。

因此這次陳挺進宮,蘇辰也沒有想裝作不認識不出來表明身份,當初如果不是遇到願意帶著他逃荒的黃宗炎一家,陳挺的紅薯的確能對他有很大幫助。

陳挺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小心的看了眼遞給他凳子的人,卻還真覺得有些麵熟。

隻是越想想起來在哪兒見過越是想不起來。

“王爺恕罪,微臣不記得給過您紅薯。”陳挺小心說道。

蘇辰伸手在自己臉上虛虛畫了兩下,道:“十五年黃河大決,你在途中分散紅薯給饑民,我就是那個得了您兩個大紅薯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陳挺一直都記著,後來莫名其妙得朝廷授官之後,他在推廣紅薯種植的頭兩年,還找人打聽過那個一人流浪的小孩兒。

但若這個小孩兒是皇上的兒子,他那年能得到官職,也就有來源了。

陳挺拱拳行大禮道:“多謝王爺替微臣美言。”

蘇辰伸手讓他坐下,笑道:“你不會以為你能當這個農事官是我跟阿瑪美言了吧?”

不是嗎?

紅薯雖是陳家先祖送來,卻並非他家把持的獨種,如果不是看在王爺的麵子上,朝廷找誰不能負責這個推廣?

推廣紅薯種植一時間的確沒有多大的好處,但每次離開一地都能得到當地百姓真誠感謝的陳挺知道,傳至後世的史書上必定有他陳家人的名字。

看他認真的肯定是王爺給我說美言的神色,蘇辰好笑:“我真沒替你美言,我阿瑪聽說了你的行為,覺得你是個踏實肯乾之人才給了你這個差事。”

陳挺:“那微臣也謝皇上善用之恩。”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康熙正在仔細詢問靳輔黃河的治理情況。

靳輔清楚朝廷大臣們對每年撥去河道銀子的覬覦,也知道那些人關於他的非議,因此準備的很充分。

他從兩邊的袖子裡掏出來兩個卷軸,一個是如今黃河堤壩的實景繪畫,另一個則是這兩天挑浚的堤壩構造圖。

保成和保清一左一右站在他們阿瑪後麵,這時候都很自覺的上前接過來卷軸,然後擺放在小太監臨時抬過來的長桌上。

兩幅卷軸打開,靳輔站起身,立在長桌邊從頭到尾給康熙和兩位阿哥細細講解起來。

蘇辰和陳挺閒話完畢,也走過來聽靳輔治理黃河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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