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勝敗 晉江首發(2 / 2)

最後也果然如同隆科多猜測的一樣,皇帝見隆科多進來,便指了指桌上的東西,道:“你先看看。”

隆科多行禮的動作一頓,告了一聲罪,上前拿起了桌上的信紙。

隆科多拿到信,先一看稱呼和落款,確定了是九貝子寫給敦郡王的,他心下便明白肯定沒好話。

隆科多一目十行迅速將幾封信都看完,掠過那些長篇累牘的抱怨和牢騷,這其中關於皇帝的抱怨主要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抱怨皇帝對待兄弟刻薄寡恩,一個是抱怨他們當年失了先機,以至於如今隻能在京城坐蠟。

這封信後頭還讓敦郡王看完之後就將信燒毀,但是敦郡王明顯沒有這麼做。

隆科多猜測,這是皇帝將敦郡王幽禁之時,宮中侍衛從敦郡王府中搜羅出來的。

看起來這幾個八爺黨如今也不齊心啊,敦郡王這樣以往遊離於八爺黨邊緣的人物,還想著留下這些書信,估計也是沒憋什麼好屁。

隆科多有些緊張的擦了擦額上的汗,放下書信後,也不知該說什麼,隻能瘋狂在心裡開始組織起語言。

皇帝見他看完,神色看起來倒是很平靜,隻是淡淡道:“舅舅覺得此信如何?”

隆科多立馬表明態度:“這都是悖逆之言,還請皇上立刻處置九貝子!”

在這種事上,隆科多可不敢再去勸誡皇帝了,這會兒已經是立場問題了,立場問題上一定要堅定,否則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一看隆科多這麼說,心裡十分滿意,心說隆科多果然是忠臣,事事都為了朕考慮。

他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笑著上前來將隆科多扶起身,溫聲道:“舅舅公忠體國之心,朕如何不知,隻是如今還不是處置九貝子的時候。”

隆科多先是一愣,在他印象中,皇帝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他能饒恕九貝子?

但是很快隆科多又反應過來,皇帝這個態度,隻怕是真的深恨九貝子,他想要找尋更大的罪名來處置他。

一想到這兒,隆科多隻覺得毛骨悚然,但是對於皇帝的決定,他也沒有反駁,隻恭敬道:“如此大事,微臣都聽皇上的,隻是九貝子悖逆,皇上決不能輕縱啊!”

雍正笑著讓隆科多坐下,心中是越發滿意了,但是麵上還隻是道:“舅舅放心,朕不是不處罰他,隻是如今還不是時候,他到底是朕的親弟弟,朕也要再給他一次機會,隻是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皇帝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隆科多聽他這麼說,頓時也就不勸了,隻道:“皇上聖明,是微臣糊塗了。”

“唉,這是哪裡的話,舅舅也是為了國家社稷,何罪之有。”皇帝一副十分體諒的模樣。

一時間舅甥兩個倒是看起來溫情脈脈之極。

皇帝快刀斬亂麻處置完這些糟心的兄弟之後,終於可以享受勝利的果實了。

雍正二年閏四月,這次青海叛亂中的叛虜被押解至京,於午門獻俘。

這算是打了勝仗之後,對於皇帝來說,最為享受的時刻,皇帝站在午門城樓上,看著樓門下的那些逆賊叛虜,心中的誌得意滿一下子達到了頂點,對於年羹堯的信任寵愛也達到了極點。

因此在看到年羹堯隨獻俘而呈上來的,請求皇帝收回兵權,讓他回京的奏折,皇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而對於年羹堯信裡所說,他身體不好,視力不好的借口,皇帝則是一邊表示心疼,一邊送上了藥方和許多藥材,同時表示,他們君臣二人“當做一個千古奇榜樣與人看方好”①。

隆科多雖然不知道皇帝在批複奏折時寫了什麼肉麻的話,但是皇帝拒絕年羹堯交出兵權的事兒他還是知道的。

因此隆科多一時間也有些猶豫,其實目前的年羹堯,雖然對於皇帝依舊恭敬且俯首帖耳,但是已經初步顯現出了他跋扈自專的性格了。

比如他不斷以密折保舉了許多人,要求為這些人加官進爵。

其實將士用命打仗,給他們加官進爵是應該的,哪怕這種保舉行為,一定意義上侵占到了隆科多的職權,他自己也並不放在心上,可是這要保舉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多的讓隆科多不免猜測,年羹堯這到底要做什麼?是不是已經有了結黨營私的前兆了?

除了這個,這段時間以來,怡親王一直都在清查國庫虧空,下狠手整治了不少人,但是等到了西北地方,年羹堯卻屢次請求免除川陝兩地的賠補,這也就罷了,但是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年羹堯這麼做了,其他省份也有樣學樣,都給朝廷上折子請求免除,理由也一個比一個離譜。

這讓怡親王的工作也很難開展下去,要知道,在這之前,怡親王連自己的親哥哥,履郡王胤裪都沒放過,胤裪欠款不還,怡親王直接令胤裪變賣家產還款。

結果現在卻不得不因為年羹堯導致了此事遲滯,怡親王心裡肯定是有火的。

可以說,年羹堯就這麼短短半年多時間,一口氣就得罪了皇帝跟前兩個深受信重的大臣。

即便隆科多和怡親王,現在都因為年羹堯勢大引而不發,但是年羹堯你自己不想想以後嗎?要是以後時移世易,西北的戰事平定,或者說國家又出現了其他良將,你又該如何?

隆科多不知道年羹堯此時的想法,但是他卻不想陷入這樣的黨爭,因此他目前為止,也就對於年羹堯這些行事閉口不談,畢竟現在皇帝可正在興頭上,你這個時候給皇帝潑冷水,不是什麼好事兒。

但是難免的,在皇帝跟前,隆科多和怡親王,都對年羹堯的感官很一般,隆科多還能克製,但是怡親王卻不管這麼多,該說的話他是一句不少,皇帝看這個關係僵住了,為了調和其中,還賞賜了一個琺琅鼻煙壺給年羹堯。

這個琺琅鼻煙壺正是怡親王主管的造辦處所造,也不知道皇帝想表達個什麼,反正怡親王根本沒放在心上,年羹堯也不見得能因為這個,和怡親王關係親厚。

這一日獻俘結束,隆科多和怡親王一起出宮,聊起今天的情形,怡親王忍不住道:“皇上對於年羹堯實在是信任,隻是此人私心頗重,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怡親王雖然之前堅持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不同意派人去牽製年羹堯,以防他有不臣之心。

但是如今仗都打完了,年羹堯卻還是這個德行,怡親王也忍不了了。

他是一心為公,也就看不上年羹堯這樣私心很重的人。

隆科多見怡親王都這麼說,也隻能感歎:“年羹堯有大功於朝廷,皇上厚賞也是皇上惜才,隻是臣也怕,皇上這一腔真誠,隻怕是所托非人。”

怡親王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可是如今皇帝已經上頭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隻能暗自歎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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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俘結束之後,皇帝終於又騰出手來收拾廉親王了,他先是打擊了廉親王的朋黨,將之前親近廉親王的親信,削爵的削爵,痛斥的痛斥,就連廉親王自己,也挨了一頓罵,弄得十分狼狽不堪。

之後又親自寫了所謂的《朋黨論》,頒布群臣以做警示,當然了,這部朋黨論針對的是誰也一目了然,畢竟先帝時期,朋黨滿朝野的,也就隻有一個廉親王了。

廉親王自己被這一波又一波的整治弄得也是心力交瘁,自此深居簡出,以避風口。

但是就算他深居簡出,皇帝也有話罵他,說他奸詐,反正就是動輒得咎,你乾啥皇帝都有話罵你。

在這其中,胤裪也被掃到了一點台風尾,胤裪這個人,做事很粗心,辦差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勤勉,結果被宗人府彈劾,請求奪去胤裪的爵位。

不過對於這個絲毫沒有摻和奪嫡的弟弟,皇帝還是很寬容的,隻是降了爵位,郡王變成了固山貝子。

胤裪一時間欲哭無淚,但是這個怪也隻能怪他自己了,正好撞在了槍口上,在怡親王清查國庫虧空的時候,被怡親王拉出來樹立了典型,平時他提籠架鳥任事不管的沒什麼問題,但是你現在可是得罪了皇帝的心腹,宗人府那些人精們當然見勢而動,給你好好喝上一壺。

這事兒過去之後,年羹堯上書要回京敘職。

這個皇帝當然答應了,而且還決定,要給年羹堯一個大大的臉麵,因此直接命令禮部擬定年羹堯回京的儀注。

甚至一開始還因為禮部侍郎給年羹堯擬定的儀注太過簡薄,有些不滿意,把禮部侍郎三泰給降了一級。

皇帝這麼心熱,大臣們也都不敢再保守,最後定下了“進京陛見,沿途墊道疊橋,鋪麵俱令關閉”②,並且眾位大臣跪迎的迎接儀式。

隆科多一開始知道這個,立刻上書駁斥,年羹堯不過是為人臣子的,怎麼能讓其他大臣跪迎,這不符合禮數。

但是皇帝這會兒是徹底上了頭,根本不聽彆人說的,見到隆科多上書,還把隆科多叫到跟前,與他交心。

“年羹堯立下如此大功,朕這般行事,也是為了慰勞他為國效命的一片忠心,年羹堯並不是居功自傲之人,你放心便是。”

隆科多聽著這話一時間無語,皇帝到底對年羹堯這個人有什麼誤解啊?

他要不是居功自傲之人,那這世上還有居功自傲之人嗎?

為了不讓皇帝自打嘴巴,隆科多還是苦口婆心勸道:“即便年大將軍無有此心,但是他此時掌握大權,皇上又如此寵幸,也不免回生出驕橫之意,人心易變,皇上還是要謹慎行事才行啊。”

但是這次雍正卻沒有再聽隆科多的苦口良言了,直接定下了這樣的儀式,並且再三給隆科多強調,年羹堯不是那樣的人。

隆科多直接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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