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第24章

歲寒庵的名氣不算很大,又是尼姑庵,雖然也受些香火,但平時極少有京城的來客在此居住修行,所以在銀錢方麵也是有些捉襟見肘的。

為了這個緣故,在東淑來到後,一乾尼僧甚是歡欣鼓舞。

雖然這位鎮遠侯是才回京的……不過到底算是京城的貴人,總比毫無進項要強。

因為人來不多,故而這會兒在院子裡住著的,隻有東淑明值、另外就是甘棠跟侯府的幾個伺候的丫頭婆子。

其他的小廝等人都在外頭的門房上跟看門老道人同處,畢竟他們是男子,不能隨意往庵堂裡頭去亂逛。

李持酒趕到後,跟隨東淑的那些侯府下人如得了主心骨。

而外頭那些尼姑們見鎮遠侯不由分說闖進來,又是這樣衣衫不整的不羈樣子,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紛紛回避。

李持酒一邊往內而行,一邊叫人把她們都攆到一處房子裡看好,一個都不許跑了,又問來的有多少人。

原來太子楊盤並不是打正門進來的,而是從後門處悄悄摸了進內,隨身帶了幾個親信跟侍衛,其他的四五個還留在庵堂後門處。

本來李持酒的侍衛還想隨著他進內,但是鎮遠侯哪裡把京城裡的這些紈絝子弟放在眼裡,哪怕對方是當朝太子。

隻是吩咐了他們在外頭看好了,不許任何人逃逸。

侍衛們見這般架勢,知道要出大事,所以在李持酒入內後,當即將門關了!

他們深知自家主子的厲害,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李持酒會對付不了裡頭太子的侍衛,隻是……有些擔心由此產生的後果。

可擔心歸擔心,在這種情況下,卻也沒有人敢去勸鎮遠侯,因都知道勸也是白搭,非但沒有用,反而容易引火上身。

而太子楊盤這邊,本以為自己無往不利,畢竟是國之太子,誰見了不戰戰兢兢唯唯諾諾。

哪裡想到,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今日終於遇上了這樣不講道理、毫無禮數規矩可言的人物。

那把長刀迎麵飛來,血濺了半邊臉,早把楊盤先前的威風殺的七零八落,扶著親信的手顫聲道:“反、反了,快護駕!”--

侍衛們倒不是濫竽充數的,畢竟是宮廷司尉選拔出的精銳,見鎮遠侯這般威勢雖然心中畏懼,但畢竟要保護的是太子,當下便揮刀向前衝了過來。

太子楊盤身邊這些跟隨他的人,其中大多數人都隻在京城地方玩鬨,並沒有往更遠的地方去,加上鎮遠侯之前在京內的時候也是個紈絝的名頭在外,雖然打傷了英國公小公爺,對彆人而言不過是這些紈絝子弟互相鬥毆而已。

鎮遠侯又出去了這兩年,他們更加不知道深淺了。

至於李持酒跟他那些過命的死黨合力剿滅了滇南地方匪患的時候,這些人雖然聽說,卻十有八/九都認為是誇大其詞。

這些人多數出身勳貴世家,官場上的規矩,若是有

什麼功勞,自然搶著都加在自己頭上,因此這些人就“將心比心”,推己由人的,便自以為是的覺著雖然那剿滅匪患是真,但是所謂的鎮遠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傳說,不過是吹捧罷了……多半是那小子往他自個兒臉上貼金呢。

更有甚者,懷疑鎮遠侯根本沒有親自去過匪巢,所以這些功勞應該不過是小侯爺想回京、所以攬在身上,想作為調任回京的資本罷了。

倘若這些人能夠見識當初李持酒淤血匪寨,猶如修羅魔王般的凶悍可怖姿態,隻怕他們早就爭相扔下手中刀,抱頭鼠竄跑的無影無蹤了。

雪亮的刀鋒閃爍,凜冽的刀光映入了鎮遠侯的雙眸之時,小侯爺不僅沒有絲毫畏懼,反而笑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麼令人興奮的東西,紅袍迎風,烈烈如同旗幟。

李持酒衝了上去!

屋外響起了令人無法形容的聲響。

是慘叫!但又太快了,就好像那叫聲還沒有完全衝出喉嚨,隻冒出了一寸,就給人猛然扼住了咽喉,果斷的掐死了剩下的。

除此之外,還有慌張的呼喝之聲,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太子楊盤跟其他人語無倫次的指揮催促:“快、快攔著他!”

“叫人來!趕緊去叫人來!有人要對太子殿下圖謀不軌!”

又有人厲聲叫道:“鎮遠侯造反了!救命!”

事情雖然是發生在小院內,但聲音卻越過了並不高的院牆,散播了出去。

門外鎮遠侯的侍衛們聽著聲響,麵麵相覷。

一個個雖麵有憂色,卻仍是按住了刀柄,不敢動彈。

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手心的冷汗已經把刀柄都弄的黏濕了。

而這聲音也傳入了在屋內的東淑的耳中。

東淑先前麵對太子楊盤,雲淡風輕,臨危不亂,先是一步步引開了太子楊盤的注意力,成功給自己贏得了時間,且又“神機妙算”料到了李持酒會及時趕到,簡直是女中諸葛。

可隻有東淑自個兒才知道,其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當從甜夢中醒來,突然看見的是太子楊盤那張臉的時候,東淑心中的恐懼如同河潮泛濫,幾乎驚聲尖叫。

但她偏又明白,所謂張皇失措,無濟於事。

就算再怎麼尖叫,掙紮,耗儘的無非是自己的力氣,反便宜了惡人,讓他行凶更加方便。

所以才拚命壓抑心中的驚懼,隻強裝做無事的引楊盤上鉤。

至於李持酒是不是會來

,東淑對此也沒有完全把握。

畢竟自打上回李持酒追著李衾突如其來後,這些日子他除了叫人送過銀子,再也不曾露麵過。

要麼是公務繁忙,要麼是應酬太多,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家裡的美人太銷魂,讓鎮遠侯樂不思蜀,暫時忘了他還有個在廟內靜修的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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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今日從集市回來跟太子狹路相逢,跟著東淑身邊的那些自是侯府的人,當時給太

子的威勢逼住,差點讓主母吃了虧……他們如何能夠平靜。

有道是強將手中無弱兵,李持酒是那個恨不得跳起來捅破天似的脾氣,鎮遠侯府又哪裡會有喜歡忍氣吞聲的,這簡直就像是孫猴子統領的花果山。

但就算他們送信回京,那鎮遠侯是否得了消息,是否回來,甚至於何時會來,卻無人能夠預料。

東淑跟楊盤所說的“聽見動靜”,也的的確確是“調虎離山”。

因為她實在不能確信李持酒會不會及時趕到,她甚至懷疑自己沒那個運氣,所以得自救。

當楊盤給她那句話攪擾了心智,果然轉身往外看的時候,東淑其實是想找點襯手的工具,用以自衛,最好是把太子打暈,然後再做彆的打算。

哪裡想到竟是歪打正著,李持酒竟真的如一個召喚神獸般,突然間就出現眼前!

直到楊盤忍不住邁步出門,屋內的東淑身形一晃。

她忙扶住桌子,定了定神,忙先抓住了桌上的一個茶壺在手中。

然後才想轉到窗戶邊上看看情形。

可是經過先前那場周旋,渾身的力氣都好像用儘了,她隻能暫時靠在桌邊,無法動彈。

直到聽見外頭的慘呼聲響起,然後是鎮遠侯的聲音。

東淑本來不喜歡見到李持酒,可是此刻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卻是這樣可喜,簡直是世上最可愛的聲音。

可聽見他說殺了人,東淑的心也跟著懸起。

直到太子口出調戲之餘,外頭又是一陣驚呼,東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隻聽見李持酒說什麼“人多更有趣,到裡頭一起親近”之類的話,驚得她睜大雙眼。--

因為滿心震驚,那驚恐的情緒反而散去了不少,身上的力氣也逐漸恢複。

東淑當然知道李持酒這話應該是在調侃,絕不是當真的,可是這個人偏在“色”字之上百無禁忌的,若他認真的,那、那……

咬了咬牙,東淑抱著那茶壺,邁步往門口走去。

耳邊怪異的聲音此起彼伏,東淑知道是外頭動了手,她畢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小姐,就算是“江雪”,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閨中弱質,哪裡見過這樣的情形,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在這短短的幾步內都給用光了。

等她終於“蹭”到了門口,探頭往外打量的時候,恰巧有個人迎麵飛撲了過來。

卻沒有衝到門口,隻是“飛”到台階處,便重重跌落下來。

猝不及防,東淑被迫看見了這一幕。

那人狠狠摔在台階上,口中鮮血狂噴,眼珠木訥的一轉,身子微微抽搐,便迅速的靜止下來。

東淑不期然的跟那那張變形的臉打了個照麵,靈魂出竅,想要驚叫,那叫聲卻像是給什麼無形的東西卡在喉嚨裡。

她緩緩抬眸,目光所及,卻看到麵前本來乾乾淨淨的院子裡,橫七豎八,全是“人”!

確切的說,是死了的那些人。<而其中一道紅色的身影,正踏過那些到底的屍首,走向前方。

太子楊盤本是想逃的,奈何院門已經給關了,幾個親信圍繞在他身邊,再也沒有了狐假虎威的氣勢,一個個麵如土色。

東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她下意識地想要捂住嘴,卻忘了自己懷中還抱著那想要用來砸太子頭的茶壺。

茶壺落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這一聲響,讓背對著屋門口的李持酒聽見了。

他轉過頭看了過來。

幸而李持酒穿的是一件紅衣,所以那些血漬之類的迸濺落上也看不大出來,可他的臉上,頸間,甚至敞開袒露的胸口,都有斑駁或者模糊的血跡。

當看見東淑的一瞬間,鎮遠侯抬手,手背在唇邊輕輕的一抹。

還沒有凝結的血隨著他的手勢給抹開了,在唇邊到腮上拖出了長長的一道,顯得越發的驚心動魄。

此刻太子也看見了東淑,不知是因為死到臨頭,還是彆的什麼……楊盤忽然道:“鎮遠侯,你、你到底想乾什麼?你真的、真的要謀害孤嗎?”

李持酒向著他咧嘴一笑,那抹紅色的血漬也跟著向上牽了牽,觸目驚心的。

“誰說我要謀害你?”鎮遠侯道。

太子道:“那你、你……為何殺了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