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怕,”青娘一邊撫著知知的背,篤定的語氣道,“再過半月,便是您及笄的好日子。待您及笄,婚期便不遠了。裴氏家風清正,裴三郎性情溫和,待您也上心,您嫁過去了,日後便可自己當家作主了。”
雖青娘說的有理,可知知仍睡得不大安穩。
第二日一早,知知還在梳妝,嫡母身邊的鄭嬤嬤來了。
鄭嬤嬤乃阮夫人的陪嫁,在府裡一向有體麵,知知不敢怠慢,忙讓青娘為她簪上最後一隻紅果小簪,起身去見鄭嬤嬤。
鄭嬤嬤打量著知知,神色中透出一絲憐憫和嘲弄,道,“六娘子,夫人請您過去。”
知知柔聲應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跟著鄭嬤嬤行到一半,便遇上了兩位庶出的姐姐,三娘子江如柳、四娘子江如蓉。
知知稍頓腳步,待兩位庶姐走到跟前,柔聲喊,“三姐姐、四姐姐。”
不知為何,江如柳露出同鄭嬤嬤一樣的神色,含笑盯著她,語焉不詳喊了句,“六妹妹。”
江如蓉一如既往與她不合,見了她,便笑得幸災樂禍,“六妹妹千算萬算,沒算到天底下還有這等怪事吧?”
不等知知回話,鄭嬤嬤已不虞的開口,語含警告,“四娘子。”
原本一臉幸災樂禍的江如蓉,立即住了嘴,不敢開口。
鄭嬤嬤轉身,“娘子們,隨奴婢走吧。”
到了阮夫人所居的正院,鄭嬤嬤便停住了腳步。
知知同兩位庶姐,一同進了阮夫人待客的平湘居。
知知一抬頭,便看見坐在上首的父親江原平,阮夫人坐在右側,江父神色慎重,嫡母則輕飄飄的一眼望了過來。知知隱隱有種預感,嫡母看的是自己。
知知隨著兩位庶姐給父親嫡母行禮,隨後便低了頭,立在一旁,一副恭敬態度,不敢左右側目。
江如蓉雀躍道,“父親,怎麼不讓我們見見六妹妹?”
見見六妹妹?知知心中咯噔一聲,自己就站在這裡,為何四姐姐又說要見六妹妹?聯想到鄭嬤嬤同三姐姐的神色,和那困擾她已久的夢魘,她有了不好的預感,輕抿著唇,靜靜立著,並無言語。
江家諸位娘子中,屬江知知生得最好,她眉眼生得極妙,盈盈猶如一潭春水,如夜曇靜放,令人望而往之。
阮夫人瞧了眼自己這位庶女,掀唇笑了下,望向江原平,“將人請出來吧,總要見一見的。”
江原平滿臉煩悶,唔了一聲,默許了阮夫人的說法。
阮夫人見狀,拂了拂手,“出來吧。”
伴隨著她的話音,從側向的屏風後走出一人,同知知相似的年歲,眼中含淚,好不可憐。
知知抬頭看過去,後背猛的一陣寒意。雖年歲偏差大了些,但這女子分明就是夢中置她於死地的那名女子。
不容知知震驚,阮夫人緩緩開口,“當年,梅姨娘在彆莊誕女時,有一仆婦,平日受了梅姨娘幾聲訓斥,懷恨在心,暗中將六娘子同彆莊一農婦誕下的女嬰對調。你們麵前站的,便是那被調走的女嬰,也就是真正的六娘子。”
那位“真正”的六娘子悲悲戚戚的哭了起來,哭訴著自己在外受的苦,江原平被哭得心煩意亂,閉目道,“罷了,此時哭哭啼啼又有何用?既然回來了,便留在府裡,夫人,你安排吧。”
阮夫人很滿意江原平滿不在乎的態度,一個小小庶女而已,即便是尋親回來了,難不成想翻了天去?
“你的姐妹們皆是如字輩,那軍戶家既為你取名珊珊,你日後便叫江如珊,待開宗祠時,再將你的名添上。”阮夫人如是說道。
“多謝母親賜名。”江如珊一副乖順模樣,頓了頓,轉臉望向一旁的江知知,忽的笑著開口,“母親,這位妹妹便是原本的六娘子麽?”
“原本的”三字,被江如珊加重了語氣。眾人經她提醒,俱反應過來了,既然認回了江如珊,那江知知又該如何處置。
阮夫人未急著開口,望向江父。
江如蓉見狀,生怕江知知留下,急不可耐的開口,替新來的妹妹“打抱不平”,“既是鳩占鵲巢之人,自然是回她該回的地方去。”
江原平沉著臉,哼了一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長輩做事了?沒規矩!”
阮夫人適時接過話,“夫君教訓的是,是我這個做嫡母的不是。四娘子,今日回去了,抄三遍佛經,養一養你的性子。”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江如蓉心中滿是怒火,轉念一想,自己今日是來看江知知笑話的,便悶悶應下。
“至於知知,”阮夫人慢聲道,“多養個姐兒,府裡也並非養不起……況且,裴家那邊,總要有個交代。”
比起江如柳和江如蓉,阮夫人對江知知還順眼些,倒真不介意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養著,當府裡娘子養著,定是不成,不合規矩;但當個趁手的丫鬟,倒還算合適。
剛認祖歸宗的江如珊整個人慌了,指甲掐進肉裡,掌心生疼。
若是江知知仍如前世一般留在府裡,那她重活一世,豈不是什麼都未改變?